【明報專訊】上周往外地出差公幹，虧得互聯網，人雖離港，尚不斷收到來自香港的資訊，大部分都是賣廣告，但來自大學、醫管局，以及各政府部門的通訊也不少。其中特別引起我關注的，是食物安全中心於八月三日向全港醫生發出的一項通告，說接獲澳門有關當局通知，指一批從香港進口的印度急凍水牛肉被驗出含獸藥氯霉素（Chloramphenicol）。氯霉素是一種廣譜抗生素，本港《食物內有害物質規例》有明文禁止出售含有氯霉素的肉類供人食用。可是根據涉事進口商提供的資料，這批水牛肉共1400箱，只有30箱轉口往澳門，其餘1370箱已售予本地多間分銷商，看來有不少已吃進了消費者的肚中。
這通告吸引我注意，原因之一是牛肉裏面有禁藥，進口千多箱的香港，不知是檢測方法有問題，還是根本沒有抽查，竟然察覺不到；反而把「成功藥檢」的功勞讓給只進口區區30箱的「拆家」澳門。看來香港有關部門要真的「認真反思、深刻檢討」一番。
昔日兒科萬能抗生素是毒藥
通告令人關注的另一個原因，當然是牛肉裏的氯霉素。想起當年初出茅廬當兒科駐院醫生時，氯霉素既是常用的兒科聖藥、萬能抗生素，也是惡名昭彰的小兒毒藥。說它是萬能抗生素，原因是它對很多不同細菌都有壓抑抗菌作用，內服外敷同樣有效，所以嬰兒眼睛發炎會用氯霉素眼藥水；皮膚生瘡會塗上氯霉素藥膏；懷疑有好像敗血病一類的嚴重細菌感染，會用氯霉素打點滴；要是小兒患上腦膜炎，更非用氯霉素不可，原因是它擁有能夠穿越血腦屏障的特性，通過打點滴輸入病人的血液，很快便進入腦脊液，對治療腦部感染特別有效。
為什麼說它是毒藥？那是因為它的毒性副作用﹕其中包括了壓抑骨髓的造血功能，在成人更能引起致命的再生障礙性貧血（aplastic anemia）。至於新生兒，氯霉素更曾引發一場災難。那是上世紀50年代後期，美國不少醫院的產科醫生，遇有羊水破了超過24小時還未分娩的孕婦，會常規性地處方大劑量氯霉素，以預防孕婦和胎兒感染細菌。這做法卻導致大量嬰兒死於「灰嬰症候群」（Gray Baby Syndrome），嬰兒死前有心功能衰竭、休克、肚鼓脹、皮膚呈灰紫色等現象。成因是因為嬰兒肝臟功能未成熟，未能有效分解氯霉素，氯霉素在體內累積致病。
因為氯霉素的可怕副作用，我們處方給嬰兒時都戰戰兢兢。後來有了其他更有效更安全的抗生素，氯霉素便成了秋扇見捐，除非有特殊原因，現在很少醫生會處方內服或注射氯霉素。
氯霉素在畜牧業中曾廣為應用，但由於它的副作用和毒性，肉類中的殘留藥物可能對人體有害，許多國家都禁止給生產食用肉類的動物服用氯霉素。還有一點，水牛肉不及黃牛肉好吃，價格也不一定比黃牛肉便宜，為什麼會有人買來吃呢？原來中醫認為「黃牛性溫，補氣；水牛性冷，能安胎補血」。要是真的有人吃水牛肉安胎，希望肉裏的殘留氯霉素分量不多，不會影響到新生兒。
作者簡介：中大副校長，專攻新生兒，論盡奇難雜症，月旦醫護界二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