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訪問曾江（Ken）之時，謝賢（四哥）大戰Ken哥的戲碼還未上演。上周三79歲的四哥在眾目睽睽下揮手欲摑81歲的Ken哥，老馬有火，事件迅速於社交網站洗版，更登上報章A1頭版，就擠在天津爆炸新聞旁邊。
薑，當然是老的辣，你看四哥衝動如血氣方剛的小子，就知道阿伯都可以好火。事件中另一主角曾江表現冷靜，不動口也不還手，但當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於輸贏，他仍然在意，不過說的不是老友之間的小風波，而是下半場要跟健康對決的一仗，「輸？我從來不會認輸。」說時帶點年少氣盛的張狂，對於衰老定律，他以高昂鬥志來迎戰。「做人要有鬥志，即使明知道必輸無疑，我也要跟你砌過，咪等你贏得如此輕易！」「牙擦擦」的小生一臉得意地說。
記者以近期深宵重播並引起熱話的《大時代》與《誓不低頭》作「暖身」，未知曾江是否尚未「撻着」，只冷冷拋下一句：「為何這麼多人看呢？我全都忘記了，只是這陣子太多人跟我提起，我才隨意看一下。」唔係喎，龍成邦華探長的心狠手辣，陸國榮的兇殘失常，表現突出，還登上娛樂頭條，架一副圓形茶色眼鏡，身穿寶藍色西裝外套卡其色輕便褲的Ken哥輕聲說：「哦，觀眾都是喜歡爆的演出，其實爆有咩咁難啫，容乜易做啫？內心戲先至難吖嘛。」平地一聲雷，Ken哥一開口便把初見面的納悶一掃而空。
痛風纏身 需戴助聽器
播足卅年的染髮霜電視廣告裏，曾江永遠一頭亮麗黑髮，跳出公仔箱，眼前的曾江是個有血有肉滿頭白髮兼患有痛風的81歲「招積」老人。「活到這把年紀，還可以繼續演戲，尚有一副不算太差的體魄，你還想怎樣？幾十歲人有病痛有何出奇啫，血管硬化咪食aspirin囉，無嘢㗎，痛風咪吃藥減低尿酸囉，就係咁簡單之嘛。」從容面對，病痛就變得不是那麼的一回事。
他患有痛風十多年，腳痛使他走路一拐一拐，可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他寧死不戒口，「這把年紀連sex也不能enjoy，能夠百分百享受的就只剩下吃，如果要戒口，便什麼享受也沒有了」。為免藥物影響精神，要開工的日子他更寧願忍痛不吃藥；他的聽覺早年受損，右耳聽力只剩一成，左耳亦不靈光，十年前開始佩戴助聽器，同時把世界的雜亂聲音都放大好幾倍，這些他亦豁然面對。「這樣更好啦，唔啱聽的說話便毋須聽進去，你話幾好！」常見的老人病如高血壓血管硬化尿酸過高等統統有齊，「唯獨是糖尿病，呢個無，哈！very good！」穿起Sharp醒藍色外套的他舉起大拇指，一臉得戚地說。
食藥當supplementary
向記者展示每早服用的藥物後，曾江合上藥盒的蓋，然後壓低聲線，鄭重地補充說：「不一定要把它當作是藥物，我只當作supplementary，用它來幫助身體，去做一些現在做不了的事情。你總要接受身體機能退化，有些事情老了便做不來。」咪住咪住，平日「牙擦擦」的曾江到了哪裏去？「不過，」他挺起胸膛提高聲線續說：「即使明知道會輸，我點都要跟你砌過。怎可以就這樣失去fighting的鬥志，認定自己輸硬喇很慘吖，這樣做人又哪有意思！」
他裝作苦瓜臉，身體縮成一團扮成可憐的輸家，轉頭又握緊拳頭一臉神氣似的，愈說愈急，動作愈演愈烈，情緒高漲起來，Ken哥又突然頓了一頓，像是領教過天地間的苦樂再折返人間，悟出一個結論來：「你要明白，世上還有許多精彩的東西，問題是你懂不懂去主動找出來。如果你嘗試打開心扉多一點，擴闊眼界多一點，你會感受更多的快樂！」
他以粗糙寬厚的雙手比劃着世界的邊際，突然又把頭伸向前，彷彿面前真有幾個靚女從天而降，「如果你見到靚女，都會眼定定，嗱嗱聲望下先啦，當我們遇到新鮮事物，感覺後生很多吧。年輕人很自然會追求新事物，到了我們這把年紀，便更加要發力追求。」
打個比喻，若一般人坐豐田小汽車來看世界，懂享受的會坐在法拉利跑車在人生路上風馳電掣，零舍沙塵的Ken哥說，他會乘坐飛機攀上高空，擦亮眼睛俯瞰地球，「為何只限四個轆在地上行，何不想像在天空飛呢？最好可以衝出地球上太空啦！」說時他眼睛瞇作一團，太空夢正酣。「夢想當然重要啦，你愈去探索便愈驚歎，原來世界這樣過癮，主動追求新趣味又有何不好呢？」
《不老騎士》重燃飈車夢
數年前台灣紀實電影《不老騎士》在港上映，鏡頭下十多個寶島老人騎電單車完成環台一周的創舉，感動港澳台觀眾，亦重燃了曾江飈車的野心。年輕時駕駛重量級750cc鐵馬，轟隆轟隆的輕狂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他二話不說翻查資料，認為主辦機構計劃完善，自信體能可應付，便主動聯絡報名，急不及待把對電影的熱情實踐起來。
「對方問我有無電單車牌，我話有，但是現在沒有啦。」年輕的記憶刷新了，眼前的曾江彷彿也變年輕了，「我建議在他們面前試揸電單車，看看我技術如何才決定是否讓我參加，我一揸，他們便嘩嘩聲喇」。曾江非常滿意主辦單位的安排：對方審視他的騎車表現後，決定讓他守尾門，排在車隊最後的位置，「人家信任我有一定的技術，才會安排我守在最後。這是一個責任」。曾江笑言雖然騎的是嬌滴滴綿羊仔而非型爆的Harley Davidson，可是能夠順利完成310公里的挑戰，三天內從恆春跨越屏東、高雄、台南、嘉義，一路駛往台中市終點，以他當時還是79歲的年紀來說，滿足感還是爆燈的。
曾江2013年完成台灣不老騎士夢，去年參與拍攝內地電視台真人騷《花樣爺爺》，與幾位內地、台灣資深演員背包窮遊歐洲，月前又與謝賢、胡楓、Joe Junior等人到俄羅斯拍攝《4個小生去旅行》（詳見右稿），與相識大半世紀的兄弟同遊莫斯科與聖彼得堡，還未計年中上映的電影《媽咪俠》及內地不計其數的拍攝工作，這位81歲的小生，工作好不忙碌。
他的活躍晚年甚至被視為榜樣。早前香港理工大學邀請他主持講座，跟逾百個退休人士分享金齡之道；最近更收到母校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邀請，與快將展開下半場的舊生分享人生智慧。「我的方法未必全對，也不肯定當中有否大道理，但也希望分享能為他們帶來正面的影響。」
只求「好味、好死」
收起「牙擦」，Ken哥感謝上天的眷顧，「感恩上天給我健康，讓我可繼續享受演戲，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我不奢求百分百恢復狀態，只求衰退能減慢一點罷了。」衰老要延緩，死亡則最好「快快趣」。「只求好死囉，吃飽睡着便走，多好。若人生最後時光都花在醫院裏，金錢都花在醫藥上，做人仲有咩癮呀，我去東大街開餐唔好？我唔制㗎！」
在演藝圈打滾半世紀，曾江上過香港電影金像獎的頒獎台，到過荷李活拍戲，得過也失過，此刻老人最渴望的，還不過是好死和好味。人間美食與美事都是浮光掠影，轉瞬即逝，刻下不求多留戀，有得吃便吃，要死便快點死，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場地提供﹕馬哥孛羅香港酒店（查詢：2113 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