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有沒有想過利用gap year（休學一年），一家大小去「窮遊」，從中學習人文精神和生活秘笈？蘇晳彰和太太及三個孩子，一家五口在2008年休學休工一年，展開南美、北美及彝族村旅行生活；比奇妙更奇妙，是蘇家2015至2016年又來了一次休學休工一年，由雲南出發，穿越絲綢之路，窮遊42個國家。
佩服吧！南美洲旅程每人每天衣食住行約220港元，絲綢之路更便宜，這家人的旅遊真牛啊！且聽《不上班、不上學，陪孩子窮遊到地極》作者蘇晳彰娓娓道來……
蘇晳彰（Jonathan）一家的窮遊一次比一次厲害。相隔八年，第二次窮遊的花錢比第一次還少，第一次是2008年南美洲徒步旅行三個月，每人每日窮花220元；第二次旅途加入義工、打工換食住及免費接待等窮遊項目，每人每天只需48元；還有，第一次要孭一背包功課書本，沿途溫習做作業，第二次就不用背了，用課程Apps和平板電腦下載課程。吃也精彩了，第一次到菜市場吃攤檔，第二次則學精了，住青年旅舍、露營及住進出租營地，自己買菜自己下廚。
放棄矽谷專業 到雲南助流浪童
然而，花得划算和體驗風土人情，只是蘇家窮遊的一部分。對他們來說，不上學不上班遊學的最大意義，還是「創意改變生活」，親子緊密在一起學習生活技巧和互相尊重。Jonathan說：「我不是說你也要跟我這樣窮遊，但在可能的範圍內，也可考慮一家人一起學習，旅遊只是其中一種，可以有其他方法。我們家選擇窮遊，是因為很感恩，我們沒有體弱的孩子也沒長者要照顧，沒有任何理由阻擋我們出發，讓我們體驗一種進入心裏的學習。因為平時的家庭生活都安排好，沒有機會冒險和應變不同事物。」
其實，Joanthan和太太的突破，也來自他們對生活的重新思考。Jonathan從來熱愛冒險和旅行，在三個孩子眼中，是個常有瘋狂鬼主意的老豆。16年前他選擇放棄矽谷電腦專才的工作，全家搬到中國昆明，為的是加入一家國際NGO，幫助流浪兒童和小農創業。不過，孩子眼中的爸爸自開始NGO服務後，竟是日忙夜忙，窮遊前，爸爸總是忙出差忙開會忙在家處理文件，孩子天天爭寵不要爸只要媽。太太包攬全家大小事務，包括當時5至10歲三個子女的妒忌和吵架，身心俱疲兼日子呆板，盼望重新戀愛，盼望孩子在旅途中學習互相尊重和認識異國風情。Jonathan說，在2008年一家窮遊之前，他和太太見過婚姻輔導，明白到經營一個家庭，需對家庭有使命，要把時間放進去。
對大人來說，旅行可以休息和建立親子關係，但對蘇家大女兒宛慧來說，就是一個尋找自己的過程，老二恩禮則享受窮遊的生活探索和不同文化，而老三敏慧很小，第一次窮遊才6歲，第二次也只13歲，她則學懂生活技能和珍惜美好時光。當然，還有車船上如何創作遊戲打發時間，如何面對飢餓和疲勞，還有依依不捨的人情。
今個月中，Jonathan服務的NGO剛好在香港開會，記者僥倖有機會抓着他，請他分享重量級的窮遊經驗。不窮遊時的Jonathan，打扮簡潔俐落，一絲不苟的短髮配格子襯衣，跟《不上班、不上學，陪孩子窮遊到地極》書中的他分別很大。窮遊中，他總是被風吹亂頭髮，孭着腰包穿著涼鞋。
走出課室 走進自然社區學習
所謂gap year，究竟是什麼年？香港家庭可以開創自己的gap year去旅行去闖蕩嗎？「我們叫gap year做間隔年，不知香港叫什麼，是西方學生入讀大學之前，停學旅行或打工，整頓自己，從而認識自己的一年。」蘇家孩子的間隔年在小學啊？Jonathan笑說：「是，像我們家gap year一年，卻是較少見，尤其是我的小女兒第一次出發時才六歲。但每家人都不同，我想分享的是，只要在你可能的範圍內，邁出第一步，你和家人就會一起冒險，一起成長，旅行可以挑戰你們的視野。」
Gap year在香港聽來陌生，但其實靜靜地在起革命，除了大學生，2015年香港已有家庭起始了小學生gap year「敢動年學習計劃」，把gap year稱作「敢動年」。概念是走出傳統課室，透過停學一年接觸大自然和社區，旅行和露營，遊學中學習。gap year若能計劃好，對厭倦生活刻板及讀書了無新意的家庭和學生，起着提升能力，起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作用。
Jonathan說，和孩子討論家事，要拋出問題，讓他們思考回答。他九歲便移民美國，太太吳碧清在加拿大土生土長，二人組成的家庭很民主，每月會有一次家庭主議，五人輪流主持。2007年的一次家庭會議上，Jonathan就提出欲不上班一年，你們想爸爸去哪兒？讀書、旅行、義工……孩子想也不想，回答說﹕「我們想爸爸陪我們。」因為過往陪得太少了，原來大家平日習慣爭着和媽媽坐，爭着和媽媽拖手，心裏卻很想父親和他們玩，一家就開始了一年不上學不上班的奇妙旅程計劃。
登雪山 睡吊牀 森林探險
在秘魯他們徒步到印加國遺址馬丘比丘（Machu Picchu），每天走上6至8小時；在玻利維亞他們登上雪山，入住旅客大伙打地鋪的雪山木屋；在委內瑞拉看全世界最高大瀑布安赫爾瀑布，入住便宜又舒服的吊牀旅館；蘇家三子最難忘亞馬遜森林探險，釣食人魚，難忘年輕勇敢的夜潛者土著瑞吉娜，親眼看着這位個子小小的27歲姑娘，跳進黑夜的亞馬遜河，徒手捕捉兇猛的黑凱門鱷（屬短吻鱷，並非凱門鱷）。還有太多了，在智利沙漠踏爬山單車，在秘魯攀石……
「我們睡的吊牀，是位於高山的旅館，一進去大廳便見到很多吊牀，租金低廉又舒服。高山是攀山的base camp，高5145米，厲害啊！三個孩子那麼小，能爬到這麼高，但確實不容易，細女爬到一半，說要休息一會便睡着了，睡醒又再爬。」
第一次gap year在2008年二月出發，2009年二月完成。主要旅程為游走南美八國共41個城鎮，行程共88天；接着到北美探親三個月，認識父母成長的地方和探望祖父母輩；再到中國彝族村體驗六個月農村生活。回到昆明，生活回歸正軌。
「為了省錢，我們只可以背包客旅行，除了出發往南美時坐飛機，其他時間都乘坐巴士。」
游走南美 便宜又相對安全
孩子這麼小，為什麼選擇南美洲？「當時一家人討論去旅行地點時，我在網上找了世界各國的資料，考慮安全、簽證、交通和消費水平等，發覺澳大利亞（澳洲）及歐洲的消費太高，一家五口去三個月吃不消；非洲則戰亂頻發，中東局勢動盪，而城與城交通接駁不便的國家也排除在外。綜合來看，南美洲不但消費合適，也相對比較安全，而且接近北美洲。」70後的Jonathan說：「我問孩子想不想去看最大的原始森林？徒步去全世界最高的瀑布？我們還可以登上位於安弟斯山脈高達4000米的全世界最大的鹽田，可以去看著名的馬丘比丘印加國遺址……」
但南美洲艱苦啊，這麼多山路，又好像危險了點，亞馬遜河域又多蚊？Jonathan答得巧妙：「你去看看事件意外發生的比率，旅行遇上的意外，遠遠少於香港的車禍，只不過我們每天看新聞，新聞只報道當地最突出的新聞故事，令人感到南美特別不安全。」至於艱苦，Jonathan也答得爽快﹕「若交給旅行社安排，就什麼也安排好。我傾向以背包客的旅行形式，走進當地人的生活，了解歷史和文化，旅途遇上困難，大家一起解決，這樣孩子會更快成長。」希望一家人的關係更緊密，也是Jonathan和太太對gap year的期望。
■帶着書包旅遊 5大準備
窮遊不是問題，gap year也不是問題，最重要是回家後一切能否返回正軌？2009年二月蘇家回到昆明後，大家都有了新的家庭封號，對自己的生活崗位也充滿夢想，Jonathan如今是家庭窮遊文化總設計師，繼續在NGO工作，外展尋找流浪兒童並培養他們的生活技能﹕「他們有些住在紙皮箱內，我亦見過住牆洞，以及住在爛尾樓。有次，有個流浪兒童和我同事一起路經一處水渠，水中有一隻小鴨，他撿起抱在懷裏，我同事說很污穢啊，孩子卻說，老師，我感到這小鴨子像我，也是沒人要，扔在水渠邊。」
全職媽媽的蘇太，現時已升為家庭窮遊文化啦啦隊隊長。她同時幫助邊陲少數民族婦女掌握更多生活技能，以及幫助性工作者找尋其他工作出路。Jonathan說，由於三個孩子都是小學生，回來銜接小學課程並沒有問題，主要是窮遊一年中，父母必須帶上孩子的課本。大女兒宛慧因為一直是在家教育，就繼續由Jonathan和太太homeschooling（以英語教學），恩禮和敏慧返回小學也沒有問題。問題是父母如何準備一年的旅程，Jonathan說，你要準備以下的事情：
◆1 背上課本 旅途中做功課
一家人有一個包，專門放孩子的教科書和故事書，車船上都要做功課，採取二天旅遊一天休息和讀書。由爸媽當老師。
◆2 技能、體能訓練
出發前一年，一家都要集訓，主要分成技能和體能。技能方面，Jonathan認為游泳是基本生存本領，加上會在南美浮潛，於是他就帶孩子到昆明的游泳池，戴上潛水面具和通氣管，在泳池練習如何用通氣管，跳進水裏再跳出來。
體能方面，蘇家愛玩滾軸溜冰，Jonathan會和三名子女穿上滾軸溜冰鞋，一個搭一個膊頭，組成小火車，跟在太太的電單車後，Jonathan說：「我又帶全家踩單車，試過繞昆明的大湖一圈，共115公里，2007年時當時湖邊的山路小路未修好，路很顛簸，要騎兩天才完成，但三個孩子都能完成。」既然能完成115公里二日的山徑單車，到南美洲登山也沒大問題吧！
◆3 旅遊小冊子當遊戲
因為孩子都是小學生，活潑好動，停下來都要求玩遊戲。Jonathan說，因行裝很重，他們只帶了撲克牌，但可變出很多遊戲；其餘時間就要父母和孩子懂得變法，發揮小宇宙。Jonathan建議，可利用當地小冊子和當地事物來作遊戲，「好像我們登山時，要走很多路，他們總會問什麼時候到啊？我就拿旅遊小冊子，叫他們沿途發現，發現小書中的花獎2分，發現書中的草又獎2分，有10分就有獎。」
旅途在山中，會獎什麼呢？因為消耗體力，大家都很餓，而且為了省錢，常是二份餐五人吃，所以獎食物就一定很興奮，例如今天你可以一個人吃一份餐。
「有時也獎一張牀！」Jonathan說。也是為了省錢，常是五人睡二或三張牀，常是Jonathan左手抱一個睡，肚子上又睡一個，於是，有自己一張牀睡是大禮物。
◆4 學習語言文化
從旅遊中學習歷史、文化和人情。出發前Jonathan跟孩子講解每一地方的歷史和民情，也一起學南美最主要的語言西班牙語。Jonathan說，旅行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學習和體驗別國文化和生活：「但我發覺不用學太多，我就要求孩子懂得1至100的西班牙語，接着是，廁所在哪裏，市場在哪裏，車站在哪等求生用語。現在已有旅行英語Apps，又有google translate，都很容易。」
◆5 肚餓扭計怎辦？
小孩子有時會因疲倦扭計，肚餓不想走路，又或突然哭起來，啊，我想家了！想起家裏的枕頭和牀，這怎辦呢？
出發前的家庭會議，討論行程中遇到的問題，有時會好累，有時會很餓，有時會想家，若大家不面對問題，不解決問題，只顧不開心，大家就不能去旅行了。因為孩子都很興奮出發旅行，想想不用上學也太精彩了，都有心理預備不可扭計，克服困難。
在旅途上遇有很累，不停問什麼時候到啊，爸媽就以零食，又或到達後給食物來獎勵：「旅途上，很多時都要捱餓，又或吃不飽，大家任何時刻都很想吃，所以獎東西吃，他們會立即精神抖擻。」
另外，也要孩子學習收拾自己的背包，而且是有空就收拾好，不是趕車才收拾。好像從哥倫比亞往委內瑞拉當天，Jonathan突然發覺下周是復活節，南美洲放多天假，不少汽車停運一周，大家要立即執好行李趕去聖瑪爾塔車站坐長途車往委內瑞拉，父母一聲令下，一家人從打包背囊到跑上車，一小時搞掂，原因是早已訓練有素，東西收拾好。Jonathan說：「小女兒也學會晚上已準備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和背包，因為她想多睡一會，一起來穿好衣服就去趕車。」
■學習飢餓體驗 夜車「惜食」共享
窮遊能體驗風土人情、貧窮和飢餓，真不是平時豐衣足食的城市生活可以領會。
Jonathan說，在家時，孩子吃東西很慢，他在餐桌常大叫，吃快點。但窮遊時卻很不同，每天都不知會否吃飽，孩子還要親身體驗什麼是飢餓，什麼是嘗一口食物的幸福。
有次由於要趕復活節前出發，蘇家趕忙衝上哥倫比亞往委內瑞拉的長途汽車上，原本是12小時車程，從早上到黃昏到達，沒料到大家沒有經驗，委內瑞拉的邊境檢查非常緩慢和嚴格：「委內瑞拉車卡檢查站嚴格檢查所有從哥倫比亞入境的車輛，彷彿所有旅客都是攜帶毒品的嫌疑犯。」途中經過的檢查站，都有緝毒犬上車，並要求乘客下車，把東西翻出來檢查。等待一車一車檢查，每個檢查站可以耗費數小時。
蘇家所坐的車檢查完畢時，已是半夜，氣溫驟降，大家都又累又餓又冷，窗外黑摸摸，沒有店舖開門﹕「孩子都餓壞了，低聲抽泣着，有一個哥倫比亞婆婆剛好坐在我們旁邊，朝孩子招手，把自己帶的炒雞肉飯盒遞給他們。她用西班牙語說﹕『給孩子的。』」
「我們都深深打動了。我們這對外國夫妻帶着三個孩子，不是一個，而是三個，而這盒飯是她僅有的。」
更打動人的在後頭。三個孩子把飯盒分成四份，一人幾口，接着把飯盒分給前座一個說西班牙語的小女孩，還甜甜的看着她吃飯。這種分享，就連婆婆和小女孩媽媽也很感動，眼有淚光，這一躺夜車旅程是一節愛的教育。
仔大女大 在爭拗與扶持中成長
2015年，蘇家的孩子都已是少年人，由13歲至18歲，一家又再踏上不上學不上班窮遊闖蕩天下。
他們由昆明坐火車出發，蒙古、甘肅、新疆、尼泊爾、印度、哈薩克斯坦、埃及、約旦、以色列，由中亞到中東，再入東歐到北歐，再坐火車到西歐，最後一個國家是愛爾蘭。共42個國家，主要住青年旅舍，並自己搭了38次帳篷。
這個不可思議的第二次家庭旅程，Jonathan和太太正在寫書分享，可能明年出版。由於旅途上一家充滿歡笑和生活體驗，他們還計劃未來第三次窮遊。
「可以這樣說，和中學生的子女去窮遊，和小學生時代有很大分別。」Jonathan說：「小學生時代，他們還小，有爸有媽，就是一切。到他們少年時代，就麻煩了。一家人緊密在一起，去一年旅行，大家的討論和磨合，就等於去了16年。」
麻煩的是，少年人最重要的是朋輩，他們很掛念和朋友相處的日子；但好處也是少年有氣有力，一家可以去當義工、打工和couchsurfing等，可以做另一種成長人生體驗。
「所以，我們設計行程時，有網絡的地方，就讓子女skype和朋友聊天，也特別途經他們一些朋友的家，留宿及探訪。我們在印度一個月，就去了『垂死者之家』當一星期義工，也在蒙古住過免費招待，叫couchsurfing，是一個五口之家的蒙古包，我們當時還有多一位朋友，共六人，他們仍然熱情款待，我們跟他們去牧羊、擠奶。」
gap year不是夢 gap三天也行
什麼時候才是最佳的gap year時間？小學、中學，還是正等待入讀大學前一年呢？有過兩次gap year旅遊經驗的Jonathan說：「你可能不能像我去一年，可以先從本土旅行開始，香港這麼多背包客，可考慮在香港做背包客旅行三天，又或一家人試下24小時在家中關掉電器，將是如何互相扶持、討論和爭拗度過這一天。先有這一步，你有創意，去改變自己和家人。」
其實最重要最重要的窮遊秘方，還是父母的開放頭腦，放開「控制」和「保護」一起闖蕩，那些走到什麼地方也追着孩子穿衣服，走到哪裏也送上食物的父母，想想一家去窮遊，會否氣急敗壞？
■知多啲
出門健康資訊
旅途健康是家長最關注的事，Jonathan說，父母要細心看各國要求，以及當地的風土病，還要衡量個別風險，不是什麼針也要打齊﹕「好像我們有打甲、乙型肝炎疫苗，但就沒有打虐疾，因為我感到可以預防，在蚊多的地方穿長袖衣服，以及噴蚊怕水，帶備蚊藥膏，而疫苗也可能有副作用。我們也沒有打瘋狗症疫苗，因為要打三針才有效，但我考慮過，若真的給狗咬到，還是可以立即去醫院打針。」另外，他們也不喝生水，全部煲過才喝，並帶備退燒及止嘔等基本藥物。
打工換住宿假期
Jonathan說香港人很熟悉working holiday，此網提供的是打工換住宿假期，沒工資但提供食住
開卷旅行
《不上班，不上學，陪孩子窮遊到地極》一書，由蘇晳彰及吳碧清合著，講述Jonathan和太太和三個孩子，踏上旅程的準備、所見所聞，以及爸媽和孩子在旅途中的感悟和啟發。書中親子關係和遊歷並重。
入住當地家庭
Jonathan推薦couchsurfing，由當地家庭免費招待的旅客，真正體驗當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