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藝.城中詩:虎地有詩

文章日期:2017年06月26日

【明報專訊】人事變幻無憑,難以洞明,無法溢於言表。不得不通過詩性語言叛逆虛偽的溝通,為蒙昧和抑壓的世代打救麻木。詩未必有益於研發學問,卻像宋子江《給死鳥的頌詩》裏那死得安靜而整潔的鳥,「牠將要離開更大的宇宙,成為比宇宙/更小的秘密」,使深埋了二千多年秘密的漢字忽然心跳起來。所以在嶺南大學中文系這個學年,教授專題寫作,我堅持教現代詩。

詩可不可以教?若由比喻延展意象,自是不難發現每個人根本就是詩性的存在。像羅玲借隱形眼鏡為喻,用完整的詠物詩呈現青澀戀情所帶來的失落,節奏清爽,不必故作驚人。張銘亮借韓麗珠「輸水管森林」的意象,回應同學自殺所帶來的震撼。在修改的過程中,發現詩中的我與詩中的你展開對話,糾結的哀傷和迷惘緩緩釋開。古昀翰《到站》便發現地鐵的呼吸不整齊,雙手握成了頭頂的扶手,幕門打開也找不到放生的慈悲。跳接的張力讓城市的疏離與荒誕驟現。鄭政恆這詩界老哥兒,舉重若輕。只十四行,講一天之內七人輕生:「我們已不在了」對照「只有你們可以知道」,用字簡單,卻驚人地托出反差,死亡的突兀變成報告天氣、日期般日常。

也斯在《圓圈和鎖的外面》一文說:「詩就是另一隻眼睛、另一個鼻子、另一隻耳朵、另一雙手,幫助你伸出去撫摩事物。如果什麼也觸摩不到,我們又會再沉入那麻木、客氣而空洞的世界,充滿了寒暄和禮儀,我們像影子一樣,在其中飄過。」正如韓祺疇所言的禮成如儀,卻「未有觸及的話題」,關係割裂錯置,溝通若即若離。他的句構和意象反映對也斯的仿效,在取材和詩的力度卻異於也斯,另闢一種介乎熟識與陌生的穿透,比同儕更能成熟駕馭轉語和架接。馬世豪師從也斯,在遊詩觀念及發現詩學的基調下,另樹一種行旅式的拓展。我們期待他把遊歷結成詩集。蕭欣浩專精飲食與文學,又是語言老師,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在他如門鈴叮噹的韻律下,充滿移覺的想像,並運用貼地的透視觀察,碰觸讀者習慣平常的神經。

劉克襄有《虎地貓》之書,今嶺南虎地有詩意,果然。

作者簡介:(本期「城中詩」特約編輯,作家、文學研究學者,寫詩、小說、評論。出版《我們是那麼接近》、《第四個上午》、《時間的靜止》等。)

●吳美筠

主編:潘耀明

編輯:張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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