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機達人達哥﹕打機 都可以有出息 我想導人向善,改變世界

文章日期:2017年07月23日

【明報專訊】蜘蛛俠都演到第三代,唯一不變是每個彼得.柏加套上面罩一刻,寡言木訥的宅男從此變得多話調皮,埋藏心底的細密想法一下子傾注飛天走壁的行動力,一發不可收拾,像林慧韡在遊戲上線一剎,會自動變成達哥。

因此縱然聲音畫面無問題,卻沒有忽然飈高音或走音,眼前人正經八百:「有多少唔同嘅,我呢個身分平時係好沉思,好耐先會畀一句你,『達哥』係一個要keep住反應勁快的人,好似進入咗另一個狀態咁。」

沒有遊戲機手掣在手,「達哥」變回林慧韡,東拉西扯地聊着,「九唔搭八」之中又隱隱然透着些人生小道理,他說愈厲害的人反差愈大,等於周星馳平日都沒有電影中好笑,真正的林慧韡,內斂又世故:「我好清楚呢個世界有黑暗有光明,但我好希望可以畀人知道點樣脫離呢個黑暗,達哥便是希望盡量畀多點開心別人,我唔想塞負能量畀人。」

收起達哥聲,一本正經地訴說他那個聽起來其實毫不正經的人生目標:「我想導人向善,改變世界。」

改變人思想 才是最重要

改變世界的宏願,要由中學年代說起。

「我老竇囉,好想我讀嗰啲工商管理,喂你記得要幫我寫清楚,我唔係歧視嗰啲工商管理的人。」達爸說讀工商管理好,出路多,又搵到食,什麼師奶個仔畢業當個經理,多輕鬆,年輕達仔偏不賣帳,去思考人生的意義:「有一種感覺係,咦,你高分,就讀醫,醫之後就law,law之後就finance,好似有一個排位喺度;如果我係機械人,上面畀個order,你就執行,但我就認為唔係人類囉,人類就係有自由意志,選擇自己做嘅嘢,你放棄咗,就係人間失格。」

順帶一提,《人間失格》是達仔喜歡的小說,想當年他是文藝青年,考入港大讀中文,因為聽過魯迅棄醫從文的故事﹕「醫生最多救到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咁佢就話,改變人思想先係最重要,咁我都希望係,做到一啲貢獻,改變到一些思想。」曾想過畢業後當老師潤物細無聲,但怕自己不夠資格誤人子弟,加上因為太想留長頭髮所以放棄,轉而伙拍兄長組「林氏兄弟」創作影片,成名作《電車男追女記》模擬毒男面對女神的糾結,每幾分鐘的影片會出現人生的抉擇,揀錯可以無限砍掉重練,直到成功約會女神為止,這些機會屬於我的,感動十三億人的平行時空紅到癱瘓了YouTube,還給推上報,還要是《明報》。

要搵到 自己條長坂橋

「達語」有云,人生,一定要搵到自己條長坂橋。他的長坂橋是「表達」這個媒介,終極目標是要改變世界,拍短片是牛刀小試,畢業後加入電視台做PA,望由低學起,員工福利是,每天上班可以一路看《叛逆的魯魯修》一路剪宣傳片,代價卻是返朝早九點放凌晨三點的「非人」人生:「我一畢業時已經係最霉嘅狀態,人工又嚴重低於大學生平均水平。」同是中文系畢業的同學,出來當老師也有兩萬元,他呢?忙到沒時間花錢,最多到飯堂叫燒味飯時加多味變雙併,名副其實「喊出嚟」﹕「我知道我要捱過去,快速走過,怨唔係我優先要做嘅嘢,我係,快速要,擒上去,脫離呢個困局。」

不甘被工作榨乾人生

「你無可能一開始話,喂你奇才嚟㗎,即刻扔五千萬畀你開套荷李活猛片啦,我好明白了解到現實係點樣啦,你好想做你夢寐以求嘅嘢,你必須要付出代價、犧牲,我知道那個是起步點。」到底也捱過了。又要多得那段日子,不甘被工作榨乾人生,堅持放工要打兩鋪機,久而久之搞直播,因為把聲似劉以達,被網民一聲「達哥」叫吓叫吓成了網絡紅人,由自己拍片到為廣告商拍片,由晚晚九點半直播打機到自組遊戲公司出任CEO,今天是「打機都可以有出息」的完美範例。

打機 跟讀書事業無牴觸

屈指一算,由《電車》片推出到今天都差不多九個年頭,達哥也變成了達叔,時移世易,連後知後覺的政府終於知道要趕潮流尾,在預算案中加入推廣電子競技一項,那邊廂《人民日報》接連撰文批手遊《王者榮耀》發放負能量,害母公司騰訊股價蒸發掉一千億之餘,還要負上個荼毒眾生的罪名:「我從來就不覺得打機同讀書事業係牴觸嘅,我打機吖,我咪又入到大學,無影響㗎,運動員係咪代表讀書唔叻?NBA以前湖人嗰個鬍鬚佬加素,讀醫嘅;同埋講真,去到香港地啊,夠有人會鬧你仲踢波唔溫書,係時候準備公開試喇,佢都唔會畀你發展足球啦。」

價值緊要過搵食

唯一看不過眼的是,昨天還說「打機無出息」,今天眾口一致支持發展電競,理據離不開「打機搵到食」,或電競作為產業有發展潛力︰「你話打機搵到食,但去到搵到食之前一段好長好長路其實好坎坷,可能家人都未必理解你,如果唔係因為鍾意,你根本無法堅持落去。好多時係你的堅持,令件事產生了價值。同埋唔能夠一面倒講呢行嘅風光,好似音樂咁,Justin Bieber 搵到食,都有音樂製作人捱麵包,你確定只要做到鍾意嘅嘢就算捱麵包你都okay,咁你就做啦。美斯唔會一開頭話,喂,我搵算命佬算過我踢波可以搵到幾千萬,所以我要靠踢波為生,一開頭都係因為鍾意,咁試吓啦。」

人生規劃 無得用數字量度

達哥話齋,打機可以睇數字:「街霸都有數字睇,你知唔知?好似你睇卡通片咪有啲格數,一格格,呢個動作有幾多格,就代表出拳有幾快。」唯有人生,不要用數字來量度,所以訪問可以談人生規劃,但不談年紀收入,「姜子牙都係八十幾歲先紅,即係唔好太在意呢啲嘢,我盡量都唔想傳達呢啲嘢;一個人考試可以睇分數,感覺上好客觀,將你嘅能力值反映咗出來,但如果樣樣齋睇數字,就好死板,無趣味,好似你講笑話,有無得幾多分幾多秒講呢樣嘢,就一定會有人笑?你無得咁。」

不要後悔,要試

他對人生看法簡單,就是不要後悔:「我盡量唔希望有……想過一個無後悔的人生,例如,好似《求婚大作戰》咁,山下智久無同大臉妹表白,佢後來後悔喇,所以先要番轉頭吖嘛,如果佢當時有試過,但食檸檬做兵嘅,咁就唔係後悔,因為佢試過,後悔就係你連試都未試。」所以他凡事爭取,讀大學時選科,看學系宣傳單張,滿心以為可以申請到中東交流,讀到第三年才發現中伏,單人匹馬上院長辦公室理論,結果獲特事特辦發放獎學金到也門、埃及留學一年,度過了人生中最自由無憂的一段日子:「伊斯蘭啲人好純品,個城又成日停電,無啦啦傾傾吓計,砰,無咗,班友就喺度yeah嗄嗄,傾吓計啊,好鬼寫意,無咩鬥爭,香港就度度都競爭緊。」

想改變 令世界更美好

「咁一個地方總有優點缺點,唔會十全十美,你估伊甸園咩大佬?正如我咁講,都係不斷想進步,我想傳達想改變,令到佢更美好,希望改到啦,但當然全世界都有無力感,都市一定係會有,點解啊?因為有社會階級,啲嘢未必到你控制吖嘛。」陳錦鴻會撲出來問,公平咩?「呢個世界從來無公平的遊戲,你想破壞佢吖嘛,咁你𠵱家有無足夠嘅力量?無嘅時候你就要踏踏實實,都係要行返嗰條路,可能最後你上到去會發現呢個世界其實就係咁,但你要上到去先有資格講呢樣嘢,當你係蟻民階段,無人會聽你講;如果你畀我,我就會忍辱負重去到嗰個位,最尾上到去先一嘢蹺起佢。」類似的對白,陳某筆下的司馬懿有一句:「不如選定最強者,助紂為虐,火速平定天下之後,篡位改政。」但到底仲達後來都成了個見死不救、妥協無底線的半個魔頭﹕「咁我好老實講,三歲定八十,都好難變,個core都係咁上下,唔通好似佐助咁突然癲晒咩。」

絕代雙驕 花無缺

既然是遊戲人生,他的理想角色是大雄,萬大事有叮噹幫手,欣賞《烙印戰士》主角的鬥志,也嚮往夜神月要將世界淨化的崇高理念(但強調不是其方法),還有古龍小說中的花無缺:「你有睇《絕代雙驕》嘛,花無缺就係嗰種人,佢好純品,但佢可以制禦到邪惡,因為佢真係一戙都無得畀人抽秤,永遠都跟住規矩,好君子,所以即使小魚兒好古惑,但永遠都唔夠佢玩。」

開發自家遊戲 吸引世界目光

「我知道呢個世途險惡,但係我都相信有美好一面,一心做好事,好到尾,一樣可以有運行。」無缺公子是富二代,林慧韡則是靠自己一路打併過來,上月他組公司開發自家的手機遊戲,目標是除了本地人玩,也要吸引到世界目光﹕「香港電影、音樂都勁過,但為什麼唯有遊戲沒有自己的代表作?要有心做囉,你有心做,做得唔好,啲人都會支持同原諒,好似諸葛亮,你有心做蜀國,就算最後畀人隊冧咗,人哋都會讚諸葛亮點點點,你無心做,就完全無人會體諒你。」他常說,失敗的話,大不了回去打工:「唔會餓死嘅,你要面對自己想做啲乜嘢,無可能兩全其美㗎啦,好多歌手未紅前,都喺自己屋企彈吓結他啊,周杰倫未紅都係幫吳宗憲寫吓歌啊,都無咩名,人工唔高,一定有呢個階段。」

夢之繼承者 帶畀人快樂

他當然也有人生「卡關」的時刻。有一次他直播玩遊戲《人中之龍:夢之繼承者》,爆機後忽然感性,跟觀眾分享一段黯然往事﹕「好記得一開頭做嘢無耐,捱騾仔時,有一次我生日,約了一個識了十幾年、做護士的朋友飲嘢,我同佢講『你就好啦,得償所願,完成咗你嘅夢想,阿達叔我自己仲好似差好遠,𠵱家都唔知做緊乜』;跟住佢同我講﹕『你錯了,以前我由睇你第一條片已經好開心,得到好多快樂,你的目標是很遠的,你要帶畀好多人快樂,你𠵱家先係開始,我就唔同,做護士,去到呢度,已經肯定了個目標,但你要一路做上去。』」那一刻他將自己與遊戲角色扣連,覺得自己從主角身上繼承了勇氣:「今日大家有緣喺呢度睇咗呢個大結局,希望有一日,阿達叔我都可能完成唔到自己的夢想,或有咩衫長褲短,但也希望你們可以繼承阿達叔的勇氣,可以繼續做落去。」

「個遊戲叫夢之繼承者,上一代完成唔到嘅嘢,就會留畀下一代,我都希望係咁,有啲嘢,如果我達成唔到,我希望我嘅觀眾可以達成到。」他說自己才剛起步,不知道可以走得多遠,但正如他在雜誌的專欄欄目,「半世功名一芥輕」,人生最重要是活着的狀態。

「我鍾意古龍的《流星‧蝴蝶‧劍》,流星、蝴蝶、劍,你覺得呢三樣嘢有咩共通點?就係佢哋唔郁時,就無咗個意義,流星要閃耀,劍要揮舞,蝴蝶要飛,你要生存,就係要活出你嘅意思。」

文﹕梁仲禮

圖﹕馮凱鍵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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