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隨筆:一個代課老師的自述

文章日期:2017年02月21日

【明報專訊】代課苦,沒有課代的日子,更苦。

都飄泊多少年了?在每年找工的旺季,我寄出近百封求職信,卻只收到數個面試的電話,每次整裝出發、等待、筆試、試教、討論,幾乎花去一整天,有時僥倖獲得第二次面見的機會,又再用去大半天時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結果還是落空。

代課機會減 變「無糧」老師

年年如此。大概你心中會有個疑問,為什麼還不轉行?都怪我自討苦吃,誰叫我有個揮之不去的教育夢?我喜歡與學生相處、交流,只有淳樸的師生情最令我陶醉。

連代課的機會也愈來愈少了。以前尚有些三、五、七天的代課,教育界一筆過撥款之後,三五天的代課,大都不請外人,多只由校內老師攤分請假老師的課節。看來正職老師同樣苦不堪言,七堂聯珠、直上八堂的例子時有出現。但省下來的就是錢,應該用在學生身上,好些能幹的校長都這樣解釋。

我希望所有的老師都大量「生產」,這樣我便能有多些機會代較長的產假,前四後六,大概兩三個月吧。過去學校給的是月薪,經過精密計算之後,現已改為日薪,不太需要我的日子,甚至叫我不用回校,那一天我便成為「無糧」老師了。

獲校長同情 代禱但唔請

多年下來,教育界面試的奇遇夠我寫一本怪談。上月的那一次,叫我特別納悶和難忘。我遇到一位非常「誠懇」的校長,我們談了很久,他似乎很明白我的苦况,我以為只是代課,又不是長工,談了這麼久,機會應該很大吧。不然,他同情我但沒有請我。他請我和他一起祈禱,不,是他為我代禱,祈求讓我早日覓得教席。我想我應該感謝他,然而步出校門的那一刻,我卻異常納悶,需要大力呼吸才找到平衡。

說真的,學校不請我,我不介意,我介意的是學校沒有將心比己,大量浪費我寶貴的時間,尤其是,那些時間是我像海綿一樣,辛辛苦苦擠出來的。當然,賠上來回車費也是要點,但作為教育工作者,我就不談那些了。

好像有一次,某校辦公室人員明言只是普通面談,不必試教。到了學校,他卻突然拿出計時器,要我準備十五分鐘,然後試教〈荷塘月色〉,試問我何來意境?倒是課文的第一句最是應景﹕「這幾天心裏頗不寧靜」,我看到這裏,彷彿有人在暗裏訕笑我如今的落寞。

但我不能放棄。假使我不繼續尋找,便會被人懷疑我對教育的熱誠,要想教書,就更加艱難了。

我得感謝關心我的每一位朋友,皇天不負有心人,上星期終於簽了一間代課,代兩星期,慶幸前後只需要兩次面試。簽約前,主理人突然厲色道﹕「你必須承諾詳改四班作文及所有請假老師未完成的批改」,說到底這是我想做的工作,「校長,多謝您給我機會,我會用心做。」我終於遇上伯樂了。

我看着一張張不同學校學生送的歡送卡,我大概知道,只要還有做WS老師的機會,我都會努力爭取。

作者簡介:中學中文、文學科主任、著有《寂寞非我所願》、《中文科文憑試活用筆記》,編審《每日文言半小時》、《白話易讀半小時》等。

文﹕蒲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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