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F:看見與看不見之間的香港設計

文章日期:2020年01月22日

【明報專訊】Ackbar Abbas為1997前的香港定義,說我們有「逆向幻覺」(reverse hallucination),總看不見存在的東西(not seeing what is there),20幾年過去,情况並沒有多少改變。我有時問90後同事,可不可以數3個香港設計師出來,一般除非本身在設計業中,通常都數不出來,又或數了一兩個知名的,卻怎樣也數不到40歲以下的設計師。

年輕設計師設計:令人看見忽略的東西

近年工作關係接觸很多年輕設計師,發現因為香港密集的空間與多樣的生活環境,他們早已發展出定義上一代設計師時最喜歡用的「東西合璧」以外的設計特色。若要概括的話,那是一種轉化與統合的能力——不再是單獨的談平面還是產品設計,而是設計與外間的關係是什麼,特別在開拓視野方面,令人看見平時忽略的東西。

例如去年在K11看見的AaaM建築設計工作室的潛望裝置(圖),原本是他們放在北京胡同的裝置,以潛望鏡的原理結合香港公園的氹氹轉,令小朋友玩耍時透過向上空伸出去的潛望鏡觀看外邊的世界,以設計打破原本的空間限制。

隔了一年又在「乘聚散」城市設計展看到這個裝置,被置於其他數百件香港設計展品之中,這個展覽特別之處在於1萬平方呎的展場中,難得地年輕設計師的作品佔了展品中幾乎三分之二,更易在當中看到香港40歲以下的設計師怎樣以設計回應外界的特質。

比如近年很着重城市公共空間的徐啟軒(Stefan),他的兩件城市家具「搖擺」與「玩.啓動」被複製到展場中,前者看上去就似是中國傳統建築中的門洞,中間卻有一張以弧形基座連接的對坐水泥椅,既像安樂椅又像蹺蹺板般,使相對而坐的兩人互相活動令椅子搖擺;後者則如開關掣,若只有一個人坐的話只會跌向一邊,需要過道的陌生人一起坐進來才能平衡。

有時幻想,若這兩件作品放在鬧市中,午餐時找尋位置食外賣飯盒的白領們會否因此終於抬頭與對坐的陌生人相視一笑?但Stefan常常慨嘆,香港大多只在展覽期間才會接觸到這些設計,而較少在城市中有永久或長期擺放的公共城市家具。他更懷念以前的香港設計,在日常中就融入了這些人文關懷,也是他告訴我才留意到1980年代公屋走廊與電梯位之前有很多留白,給街坊以自己的方式自由享用,但現在的樓宇規劃並不將住戶交流的需求考慮在內,更多是以數據為先、方便管理為主的規劃,再沒有那些無明確目的的留白了。

嘆現今樓宇規劃缺交流需求

有次和展覽策展人劉君𤩹說起,她提起挑選Stefan這兩件作品,是因為她發現就是日本六本木山這個在重新規劃時找了很多設計師來做公共裝置的地方,也忽略了怎樣將作品融進環境中,而或許就是因為香港城市太壓迫,人與人之間缺乏溝通的場景,香港設計師在設計公共家具項目時,更着力於怎樣與空間、與空間裏的人產生關係,更讓人看見我們的缺失。

談香港中生代與新生代的設計,一個小小的版位談不完,但想說的是環境愈多問題,香港設計師愈發展出不同方式去對應,有令人看見平時忽略事物的能力,但諷刺的是一如Ackbar Abbas所言的逆向幻覺,這些設計師與他們的作品總是不被看見——你又數得出多少位香港設計師?

文:方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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