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外公中風了，生命危在旦夕。應否把情况告訴年幼的外孫兒？應否安排到醫院探望？外公離世了，又如何告知？
父母或認為小朋友年幼不懂事，又怕「嚇親」孩子。然而，隱瞞絕對不是好辦法，只會令孩子胡思亂想，編造更可怕的故事，也失去對大人的信任。為自己和孩子做好心理準，坦誠告知，才是上策。
孩子是長輩的「心頭肉」，一點都沒錯。家俊及家儀的父母離異，媽媽為了生計奔波，把孩子交給外祖父母強叔及強嬸照顧。當時，強叔剛退休，酷愛旅遊的他最愛帶着相機四處遊歷，面對突然而來的照顧任務，強叔只好調節他的人生下半場計劃。兩老每天帶小孩上茶樓、遊公園、逛商場、買玩具。每逢學校假期，強叔及強嬸又帶小孩到郊外或主題公園。兩小寶貝成了強叔的模特兒，家中牆壁盡是他們的「寫真」。外公及外婆帶領小兄妹認識世界，小五的哥哥和小二的妹妹亦為兩老世界添上色彩。
接收信息混亂更不安
近月，功輔班導師留意到小兄妹在課堂上與其他同學的互動減少。家俊胸前掛着門匙，書包內藏流動電話，做功課期間常常偷望書包，似是等候着來電；而家儀的可愛小辮子消失了，總是披頭散髮。社工打探下得悉原來外公中風入院，外婆及媽媽因每天探望及照顧外公，無暇接送小兄妹，家俊便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一下子被「催熟」了。
「外公說如果考試成績好，便帶我們去主題公園，所以我和哥哥很努力溫書……外公、外婆說好星期六去，但那天早上外公竟然賴牀，後來有救護員送他去了醫院，之後一直未有回家……外婆說外公病情很嚴重，同學說他可能死了……」家俊連忙打斷妹妹的話：「我說了多少遍不可胡亂說話？上次你取笑外公穿尿片和身上有臭味，外婆再沒有帶我們去探望他，媽媽不是說外公在休養嗎？」
看來，家儀認知到外公病情不輕，亦明白到可能會死，但並不掌握確實情况。而家俊從家人口中接收到不少信息，但都是片斷而混亂，一時說昏迷、一時說好轉；明明說病情嚴重，卻又可以出院；明明出了院，又不能回家。縱使他心裏有千百個問號，只要媽媽回來後跟他說外公還未死，他便安心了。
「你們掛念外公嗎？」妹妹即時說，「掛，很掛念。但哥哥說如果有不開心，可以對樹窿或向馬桶講，不能跟外婆講，她已經很煩」。哥哥搶白說：「這不對嗎？擔心也沒有用，外婆說小孩子不可去醫院探病，媽媽也說我現在是家中唯一男生，要比以前更堅強，管好自己及妹妹。」
以為自己激到外公爆血管
幾經轉折，社工終於接觸他們的媽媽，了解到外公幾個月來不斷進出醫院和護老院，最近因肺炎再度入院，醫生已請家人做好心理準備。至於如何告訴孩子，她內心很糾結，作為孩子身邊最親密的人，她早已留意到他們的不安，但外婆不贊成將外公病况告訴孩子，恐怕會帶來心靈創傷，加上自己也不知怎樣說才恰當，於是一直按下不動，偶爾向哥哥透露一點信息，但都以「報喜不報憂」為主，鼓勵他堅強面對，她形容是「見步行步」。
外公病情惡化，媽媽終於坦然告訴孩子。「媽媽，外公是不是會死？電視說老人家『爆血管』是因為受了刺激，是不是因為我不夠聽話？外婆時常說『差點被我們激死』，這是真的嗎？」媽媽沒想到家儀心裏存有這樣的疑惑，直接告訴她外公的病與他們無關，反而小兄妹一直是外公的心靈良藥，帶給他很多快樂時光。她向孩子展示外公在病牀安詳睡覺的照片，又邀請他們送出一件珍貴的寶貝陪伴外公。
最後，在外婆反對下，小兄妹沒有到醫院送別外公，家俊一直耿耿於懷：「媽媽說外婆是希望把外公最美好一面，永遠留在我們心中，但我真的很想念他。」
喪禮前夕，媽媽在社工協助下與小兄妹預演了葬禮情境。那一夜，小兄妹在靈寢室爆哭，淒涼的畫面令一眾親友黯然落淚，這下子媽媽再沒有阻止，反而陪伴他們一邊哭，一邊化寶，作為給予外公最後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