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如果不深入了解阿俊,你或許會以為他是一個充滿陽光氣息的大男孩。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跟我談笑甚歡,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困難。他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手舞足蹈地跟我說着他從前在哪裏讀書,在哪裏工作,因而認識了那個叫他來找我的朋友。
是的,往後的每次見面,他都慣性地先來一個「報喜不報憂時段」,匯報自上次見面後的一段時間,過得怎樣怎樣好……然後才正式進入正題。
曾遇意外留陰影 離不開居住社區
阿俊的活動範圍就只有他居住的社區。他不駕車,不搭交通工具,靠自己一雙腿,穿梭往來他的家和工作地點、超級市場、酒樓食肆、消閒場所。自從疫情發生後,他就在家工作,也減少了外出的時間。他整天躲在自己的安全區,感覺十分自在。但是,最近心情有點忐忑,因為他需要離開居住的社區去辦一件要事,要搭交通工具,令他感到十分懊惱。
自從那次在隧道遇上交通意外,滯留在巴士兩個多小時後,阿俊對乘車產生了很大的恐懼。每次一走上巴士、小巴、港鐵或的士,就會心跳加速、胸悶和頭暈,還有一股強烈的恐懼感。自此,每當阿俊在公路上遇上交通擠塞,整個人就會十分不安,要即時離開車廂。有一次,他更堅持要打開巴士車門在公路下車,因而跟車長吵起來。他說,當時整個人被一份不能解釋的強烈恐懼感籠罩着,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一定要即時離開車廂,如果再留下,後果就會不堪設想。」當他冷靜過來,回想當刻,明白到那恐懼是來自於一份「未知」和「擔心」,加上身體出現很多徵狀,卻又沒辦法消除,感到十分難受和無助,唯有盡量避開那些會引發徵狀的情景。
自覺患「怪病」 自卑避社交
自從出現驚恐情况,阿俊的生活起了很大變化,他不能在以往的公司工作,跟朋友聚會也有所限制,如果約會地點離開居所很遠,他就會用各種藉口推搪。就連家人也不甚理解,甚至覺得他「無用」,連搭車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到。他自己也覺得十分痛苦,理性上知道搭車和塞車不是什麼大件事,但心理和身體卻出現令他痛苦萬分的感覺。有時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無用,感到十分自卑,避開社交,擔心朋友會發現他有這個「怪病」。對於這一切,他感到既無奈又無助。直至一次偶然機會,有朋友告訴他這是一個心理疾病,可以透過治療改善,他才如夢初醒,積極面對治療。
認知行為治療 解放身心
透過認知行為治療法,阿俊逐步面對以往他一直逃避的情景,例如最初只搭短程車,然後逐步搭遠程車,搭行走高速公路的車……康復過程中還有這個對他不離不棄的朋友,一直陪伴他面對一個又一個「恐怖」情景、一個又一個挑戰。最後,阿俊終於可以衝出自己生活的社區,跟「區外」朋友和生活再次聯繫起來。
「我終於自由了!」這是阿俊在最後一節跟我見面時所說的話。我看見他重拾笑臉,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燦爛的笑容,不過這次不同的,就是這個笑臉背後再沒有愁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