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本文標題似是形容應時水果,其實「杏林」是醫學界的代稱。三國時名醫董奉,看病人不收酬金,卻要求病人治癒後在他的園子種杏樹,過不了多久,他的園子已變成杏林。至於桃李,則是教育的代名詞。魏文侯時,有一個叫簡子的人曾向大臣子質說:「夫春樹桃李,夏得蔭其下,秋得食其實。」意指培養到優秀人才,就像種植夏天可在樹下乘涼,秋天提供可口果實的果樹一樣。作為教師,學生成才者衆,人家便會稱讚他「桃李滿門」。
昔日臨牀試 考官「任劍揮」
我在大學醫學院任教,不知不覺已有44年,眾多「桃李」正肩負着本港醫療服務的重擔。這些「桃李」,卻不是從樹上生出來這麼簡單容易,而是要經歷許多艱苦磨練,包括要通過連年考試和當實習醫生兩個關口。
說起考試,當數醫學生的臨牀試。以往的臨牀試,人治氣息甚濃,不論是病人在場的臨牀試,或是由考官口頭發問的口試,都是任由考官自由發揮,問題深淺隨考官的心情或偏好而定。有時考生答中了大部分問題,只要錯了一題,而這錯答案又被考官認定為死罪,隨時可以「肥佬」。有些考官更是尋瑕伺隙地查找考生的弱點罩門,然後死咬不放,務求以難倒考生而後快。我還記得在英國考皇家院士試時,便遇到一名這類的變態考官,故意問我一些關於非洲獨有的罕見怪病的刁鑽問題。我雖然僥倖考試過關,但他那眼見我茫然若失而發出的怪笑,卻令我印象深刻。
當年的考試制度,給人的印象是「不理考生懂多少,只管吹毛求疵找碴子」(don't care how much the student knows, just find out what he/she doesn't know);雖然這有違教育理念的做法只是個別考官的行徑,但已足夠令考生擔驚受怕。
時至今日,隨着醫學教育的大趨勢,醫科臨牀試遠較以往有規範,考官提問及打分已完全標準化和客觀,以往的「任劍揮」作風已不容於今天。學生不再無所適從,也不用擔心給考官的喜惡定生死。有些緬懷過去的考官,仍會不時抱怨當今的考試太容易,想「肥」學生也難。看來,他們對失去手執學生生死的大權,還是難以適應。
實習考體力、韌力、抗睏力
醫科生畢業後,要在公立醫院當一年實習醫生,才可拿到執照正式行醫。這實習年是考驗他們體力、韌力、捱苦及抗睏能力的一年。不少中學同學放棄讀醫,便是怕捱不過這一年。我還記得當年實習連續當班36小時(即是由早上7時至第二天晚上7時),隔晚當值,值夜班時整晚無休的日子。有一次我着實太累,竟然在為一名病嬰放置靜脈插管時睡着了,協助我的男護士卻蠻有耐性,抱着嬰兒讓我小睡一會。
有朋友問我,這樣的非人生活,為什麼曾經是過來人的醫療當局管理層,不想辦法撥亂反正?一個醫生朋友搶着答,只有這樣才能突顯醫生的高人一等,就像少林寺的木人巷,打不過的就出不了去。另一位年高德劭的醫生朋友說:「你有沒有看過黃曼梨白燕的電影?哪一個惡家婆做媳婦時沒有被家婆虐待過?我都捱過了,輪到你是天公地道。」姑勿論不相干的人怎麼說,最終也有些有心人為實習醫生發聲,今天實習醫生的待遇,比我們當年已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