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上星期日早上，忽然收到朋友急電，他的太太突然失去了知覺。昨晚還是一切如常，在家裏煮飯做菜，怎料到大清早便沒有反應。我心知不妙，便叮囑他立即送太太入醫院，同一時間我致電急症室的同事準備接收危急的病人。當她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半昏迷狀態，發燒及血壓偏低。經初步搶救後便立即轉上病房。由於病人情况不穩定，數小時後再轉送深切治療部。雖然感染的源頭未明，但已採用了強力抗生素對付一切可能的細菌及病毒。
昨日如常煮飯 翌日陷半昏迷
可惜她的情况急轉直下，延至翌日凌晨終告不治，沒有留下半句便離開與她同甘共苦40載的丈夫。
昨天再次遇上這個朋友，太太剛剛離開了，但他仍不斷地憶述病發前一個晚上的家庭生活點滴。「我倆一起煮飯做菜，她很喜歡我煮的東江豆腐煲……太太一向身體不好，但沒有想過她走得這麼突然……幸好疫情令我不能外出，過去一年可以多留在她身旁……可以找出感染的原因嗎？」
聽他喃喃自語，雙眼，看不見淚水；心，卻是傷透了，苦澀之情瀰漫着整個房間。
病魔與死神誰也不買帳
看着這個孤伶伶的朋友，死亡又一次嘲笑我是何等的無能！當死亡到臨，哪怕你有一流的醫療團隊，管你家財萬貫，它誰也不買帳。行醫30多年，究竟有什麼可以誇口？只不過是在病魔與死神的大門外討點飯吃而矣！不禁覺得世人很可憐，每天營營役役，或是為口奔馳，或是爭拗不休，誰知道疾病與死亡卻在你最不留意的時候奪去你的至愛，甚至你的生命。
死亡，我不是你的對手，從來我沒有在你手裏勝過一個回合。30多年來你不斷地把我的病人、朋友、至親打垮，你不斷地嘲笑世人多麼可憐及無知。儘管你多狂傲，你卻不能改變人間有情，正如我的朋友臨別的一句話：「能夠與我的太太相識相聚40年是我的福分，今生無悔！」
作者簡介﹕教學生、醫病人、做研究，中文大學醫學院院長陳家亮親筆分享杏林大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