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年年難過年年過」是春聯中常見的上聯，窮苦人家平時已是捉襟見肘，到了年關更要為各種開支苦惱，對聯語自然產生共鳴。數十年前的香港，二戰之後百廢待興，經濟低迷，大部分市民都屬貧窮一族，年近歲晚報章都愛用這句聯語反映市民大眾心聲。這上聯作為春聯意頭當然不夠吉利，但有不少才人學子為它續對下聯，其中以「處處無家處處家」最為膾炙人口。這流傳至廣的下聯據說在清末民初已被收納於當時出版的聯集，但作者已不可考。
搜查網上資料，原來「年年難過年年過」原句是出自明朝萬曆年間，一名丈夫戰死沙場的寡婦，她家境清貧，又要獨力撫養孩子，實在拮据，遇上年關更覺難以為繼，便寫下「年難過，年年難過，年年過」一句以抒發鬱結之情。後來寡婦吟誦這上聯時，給剛巧路過她家，因無錢賄賂考官，以致考試屢屢落第，落魄潦倒的一名秀才聽到。寡婦的上聯令他感懷身世，遂對以下聯「事無成，事事無成，事事成」。才子佳人的上下聯文義情懷都成絕對，更撮合了他們共諧連理，成就了一段姻緣。正如聯語所喻，本來令人喪氣的境遇終有了團圓結局。
當年「人日」後 新生兒部門最難過
除了民間故事，我們從事醫療專業，也曾有「年年難過年年過」之嘆。記得當年每年正月人日之後，便是新生兒部門最忙碌的時期，新生兒深切治療部（Neonatal Intensive Care Unit，簡稱NICU）往往有人滿之患。按統計，正月並非最多嬰兒出生的月份（通常是新曆10月），可是過年時父母不願帶新生子女看醫生，加上母嬰健康院過年暫停服務好幾天，以及不少私人執業醫生亦選擇在春節期間放假。基於以上種種原因，不少嬰兒因而延誤了診治，小病變了大病，不得不到醫院求醫。我還記得多年前的春節，正值寒流襲港，天氣特別寒冷。我服務的兒科部門一共接收了20多名患了低溫症的新生兒，都是在家耽誤了好幾天才被送到醫院，大部分更因而不治夭折。我也記得多年前的春節，醫院的NICU「爆棚」，呼吸機不敷應用，那時還未有把嬰兒轉送到其他醫院NICU的安排，我們唯有緊急向別家醫院商借呼吸機，助我們一解燃眉之急。
新生兒體質脆弱，病情瞬息萬變。明朝名醫張介賓曾說：「寧治十男子，不治一婦人；寧治十婦人，不治一小兒。」可見為小兒診病，或憑病狀斷其病情輕重，殊非易事。近日當局欲引入急症室分流收費，以減少急症室濫用。希望立例諸公考慮嬰兒及小孩的特性，以免打擊他們父母的求醫意欲，延誤醫治。
近年來，春節期間「看病難」已經不是新生兒專利。春節許多時都碰上流感高峰期，到急症室求診的病人比平時多不少，病情嚴重需要入院的病人，尤其是老人家，更比平時倍增。在急症室等入院的病人可能要等待多時，甚至一整天，「常滿」的病房才能騰出空牀，讓他們入院留醫。病人在急症室見醫生要苦等，入院要苦候，肯定非常「難過」。醫生護士及其他病房員工，為倍增的病人忙碌不堪，疲於奔命，當然也是「難過」不堪。醫局高層及政府官員要向市民解釋，又要搜索枯腸找方法解此困局，其「難過」也不足為外人道。希望他們的「年年難過年年過」，終有一日會演變為「事事無成事事成」，皆大歡喜。
文：霍泰輝（兒科專科醫生）
（中大榮休教授，專攻新生兒，論盡奇難雜症，月旦醫護界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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