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意外懷孕，令許多年輕媽媽人生軌道因而改變，在跌跌碰碰之中，急速成長。
為了解年輕媽媽生涯發展的需要，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工作學系從2022年開始展開追蹤研究，訪問了20名年輕媽媽。這些媽媽既處於青少年身分尋索階段，同時又當上媽媽，肩負了新的責任、新的身分，而孩子生父或已分開。自我身分的不確定加上親密關係的不穩定，成為她們為人母親的歷程中，最大的挑戰和隱憂。
乖乖女17歲懷孕 與男友分手
「開初會有點自卑……變成不想提起這件事，不敢提起這件事，驚大家用有色眼鏡看我……然後，發現大家其實都好鍾意我的小朋友，其實我不用顧慮這麼多。」菁菁（化名）在第三次訪問中，跟我們說了這番話。
還記得第一次訪問時，菁菁披着長髮、樣子甜美，是教師眼中的乖乖女。在我們幾個陌生人面前，她顯得有點靦腆，聲線輕柔，彷彿要鼓起很大勇氣才能跟我們細說往事。
菁菁來自band 1中學，17歲讀中五時意外懷孕。不知所措的她，唯有向「母親的抉擇」求助，其時懷孕已過18周，不適合墮胎。媽媽看出了菁菁內心交戰，說「自己親生的，點捨得送人」，菁菁決定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在男方家長堅決反對下，菁菁和男友最終分手，兩個家庭自此不再聯絡。
家人幫忙鼓勵 重拾學業投身社會
菁菁好像其他年輕媽媽一樣，因為決定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改變了人生軌道。為了解年輕媽媽生涯發展的需要，中大社會工作學系聯同香港基督教女青年會「年青媽媽生涯發展支援服務」團隊，從2022年開始展開3年追蹤研究，訪問了20名介乎15至22歲，在18歲或以前成為媽媽的年輕人。自我身分的不確定加上親密關係的不穩定，是她們為人母親的歷程中，最大的挑戰和隱憂。
不過，從我們訪談可見，這些挑戰和隱憂不獨沒有打倒一些年輕媽媽，反成為成長的契機。以菁菁為例，懷孕產子、與男友分手的過程雖然痛苦，卻給她上了人生重要一課。曾經事事以男友為先的她，今天為養育孩子，犧牲了同齡人探索世界的機會，卻找到了人生的目標。在家人的幫忙和鼓勵下，菁菁不但完成了副學士學位，還找到一份能發揮所長且有意義的工作，工作育兒都能兼顧。
在第三次訪問中，菁菁顯得更獨立自信，說話堅定鏗鏘，敢於嘗試不同工作，業餘還參與手藝創作。回憶往事，菁菁並不後悔做媽媽；若能時光倒流，她倒想跟學校理論，為何當日不容許她上學，使她默默地遠離了學校，失去了學習機會。
許多年輕媽媽就如菁菁一樣，為了母親這個新身分下了不少苦功，在跌跌碰碰之中，卻得到了快速成長。不同媽媽眾口一心：可以陪伴孩子成長，看到孩子每一天長大，雖然辛苦，也是值得。
錯愛爛賭男 家庭職途斷送
不過，不是每個媽媽都能像菁菁那樣，可以兼顧育兒、個人學習和職涯發展。有些媽媽即使很努力做好母親，卻因為各種阻礙如伴侶關係、家人關係、社會資源缺乏等，給生活擔子壓得喘不過氣來，陷入迷惘之中。17歲便懷孕產子的Murphy（化名），身形苗條、打扮時尚，是一名業餘模特兒。得知懷孕那刻，她想到自己年紀尚小，怎能育養孩子？然而男友稱願意和她結婚，加上聽到胎兒心跳的觸動，就決定把女兒生下來。
婚後，Murphy一心以為可在丈夫穩定的經濟支持下供養女兒，自己可投入職場，認識工作世界，惟最終離婚收場。前夫還因欠下賭債，經濟急轉直下。為了保護女兒，她不惜跟前夫爭取撫養權；加上正值自己的父母也鬧離婚，身為大家姐的Murphy每天疲於奔命地照顧女兒和弟妹，連照顧自己也沒有時間，更遑論探索、發揮和實踐興趣和抱負。
今天，Murphy只可做散工支持日常開支，難以自立，對未來人生不時感到迷惘。與舊同學相聚時，眼看朋友事業初露頭角，自覺得一點成就也沒有。但她仍然堅持做好母親的角色，想盡辦法保護女兒，要給她最好的。不論經歷了什麼，女兒總是她最大的安慰。訪問中，她也重複表示，從不後悔生下女兒。
社會更多支持 政府更多支援
從菁菁和Murphy的故事可見，年輕人既要探索升學和工作世界，又要學習為人母親，殊不容易。然而為人母親的路途雖然顛簸，卻也可以帶來成長，讓她們探索新的身分，實踐新的可能。
但每個年輕媽媽的際遇都不一樣，因着自身的資源、機遇及個人在當中發掘到的意義，帶來不一樣的成長歷程。在這個生涯發展過程中，社會人士若能對年輕媽媽有更多的肯定、諒解和支持，政府和社福機構若能為她們提供更多支援，年輕媽媽在肩負母職的歷程外，有更多空間和資源去發展所長，探索更多不同的可能，創造更豐厚、更正面的生涯意義。
文：蘇育欣（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工作學系講師）、鍾美儀（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工作學系研究助理）
編輯：黃振宇
美術：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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