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這些日子很令人擔憂，但也是所有人心神緊緊交織在一起的時候。」CHAT六廠首席策展人高橋瑞木說。走在前身為南豐紗廠工場的建築，CHAT六廠去年3月正式開幕，悄悄迎來1周年。此季聯展以「彌合」為題，卻因本港疫情面臨社區爆發之危，宣布閉館至另行通知。今次作品背後故事分量十足，包括由朝鮮「偷運」而來的畫作。在此足不出戶的日子，先遙距領略當中美學及人文關懷。
文：劉彤茵
圖：CHAT六廠（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香港
CHAT六廠除社區文化教育，展覽不時以國際視野切入，包括之前大受歡迎的日本藝術家須藤玲子個展、印度藝術家NS哈夏個展等，提供廣闊對照空間。最新聯展「意象連綿：方法的彌合與觀念的縱橫」展出7名當代藝術家作品，創作媒介不限於紡織，涉獵畫作、裝置、數碼影像等表達手法。
韓劇《愛的迫降》餘溫未退，想不到韓國朝鮮人民的千山萬水，也濃縮在眼前這七彩作品之中。上周預展期間，可見首爾藝術家咸京我的普普畫作上出現來自朝鮮工匠的傳統刺繡。韓朝過往曾以撒政治單張、廣播等方式向邊境人民宣揚政治理念。60後咸京我作品靈感源於小時曾撿到「由朝鮮飛來的宣傳單張」，腦海萌生跟毗鄰人民溝通的念頭。2008年起，她展開一個危險的刺繡計劃，先由她用電腦設計圖案，再由俄國及中國中間人，透過收買與打通偷運至朝鮮，由當地工匠刺繡及運回韓國。作品涉及龐大政治隱喻，同時亦實際影響人身安全，咸京我有可能觸犯現金交易的刑事罪行責任外，身處朝鮮的工匠一旦被揭發更不敢想像。因此，刺繡計劃一直存在倫理道德及權力問題。
繽紛刺繡藏不安情緒
「你可見到每件作品的說明介紹都很長，暗藏密碼。例如作品《維他命B先生躺於煙霧，簡訊系列05局部》（2017-18），為什麼是維他命B先生？據指這是中間人的代號，而中間人的工作跟醫療相關。」高橋瑞木說。一般介紹中可能寫有油漆、絲線、錄像等媒介，咸京我就寫上「賄賂」、「焦慮」、「審查制度」等「材料」，來描繪其創作過程及心情。她曾因為走私壓力過大而暈倒，繽紛刺繡暗藏起伏不定的線條，正正反映其不安。如果留心看，更會發現畫中有一些英文或韓文字，包括Big Smile（燦爛笑容）、Are you lonely too（你也寂寞嗎）等。畫中道出一些普遍、共同、簡單的信息，或亦代表她跟朝鮮民眾間接「溝通」的願望與意圖。不過，由於社政背景差異，對於部分英語或使用韓國俚語的作品，雙方仍可能溝通失效。不知朝鮮人民在刺出圖案時，心中有否答話？
倒吊染紅帶出製衣殘酷
展場置有一系列視覺元素更直接的作品，出自曼谷藝術家卡葳塔．瓦塔娜嫣恩。藝術家關注工人權益，2013年孟加拉工廠大樓倒塌事故導致千人喪生，啟發創作系列行為藝術作品。她將自己變成有如時裝工場一枚齒輪，用身體模仿及重現製衣步驟。例如於作品《染色》中，藝術家讓人把她倒吊，並把頭栽進一盆顏料至呼吸困難，讓髮飾及臉部重複染上紅色。她亦從高處跳下、苦苦編織大網、360度旋轉身體等，從對身體的殘酷帶出「快時裝」之剝削，讓人一同感受工人痛苦。
看過一些比較沉重的作品，跟日本著名藝術家加藤泉聊天，比印象來得親和。加藤泉多年來日港兩邊走，他向來繪畫一些精靈生物，粗獷感覺卻亦跟部落文化的面具呼應。加藤泉說自己往往受到環境影響啟發，例如家住鴨脷洲不時去岸邊釣魚，便想到用石頭加入創作，大館監獄操場現亦有其石頭人作品。CHAT六廠中庭掛着加藤泉3隻巨大精靈，天台也躺有一些，就像四處出沒。今次藝術家用上深水埗棚仔市場買的布，拼成精靈身體。之前在法國、墨西哥展出時則用上當地布疋「換衫」，反映各個地域及傳統內涵。不同文化衣裝下，奇怪精靈找尋一起前行的可能。聽起來很愉快，但精靈看上去為何如此陰森？藝術家表示：「我把它們畫得木口木面，有什麼心情都可以，人們可以自己投入。你看到它很陰森，可能因為你本身很陰森。」說罷，大家忍不住一起笑了。透過作品，我們已足以感受共存的熱度。
註：因應近日情况，CHAT六廠暫時關閉至另行通知，展覽詳情可留意：mill6chat.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