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黑暗裏，兩個科學家用鐵枝撬開木箱，箱內任意堆放複製人的死屍。他們挑選了其中5個，偷偷賜予複製人新生。原想暗中觀察，卻發現連線中斷……究竟複製人有沒有自己？本地漫畫家利志達應羅浮宮邀請創作一套漫畫，成為香港第一人。他藉漫畫提出詰問：「現在好多人都說要做返自己，但我好懷疑是否真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我覺得不是。」
複製人無自主思想嗎？
利志達將一把灰髮電得鬈曲，他說「咩都想試吓」。《蟾宮事變》的故事結構一早就在腦海之中，「但原本的故事文藝一點，類似講一個人在夢中探訪一些情人、親人，但現在的故事則多了一點奇情和神秘」。
原本亦不打算以複製人為主角，他說自己對複製人最初的印象，源自一九八二年經典科幻電影《2020》（Blade Runner），一九六五年生的他笑說：「細細個時睇嘛，當時覺得好犀利。」
《蟾宮事變》顯得超現實介乎於生與死的曖昧之間：當複製人沒有自主思想，但仍在世界上有血有肉地游走，到底是否活着？到底遇上車禍的科學家在尋找複製人Mary的過程中，是生是死？利志達沒有言明，答出一個「或者……」的答案。
月亮的寓意
《蟾宮事變》法文版名為Moon of the moon，書中場景不斷穿插巴黎、香港及其他外國街景，但不時會見到月亮，甚至是同一個夜空有兩個月亮。但故事劇情與月亮未見明顯相關，「無正式有關，曲線啦，是寓意來的」。
在決定英文書名之後，才構思中文名，「英文書名講月亮嘛，就想想有什麼月亮的化名，例如月兔呀、蟾宮呀，蟾宮都幾好聽呀個名」。在戰國時代，古人相傳月中有蟾蜍，月亮別名蟾宮。
複製人超能力
科學家在羅浮宮遇上蓄短髮、臀部稍為豐腴的複製人Mary，但利志達其實沒有明言Mary是男或女，只說「外形上是女生，但她在書中亦曾經變形，在科學家上門按鐘的時候，變成第二個模樣」。Mary是有超能力的superwoman嗎？利志達呷一口咖啡不置可否說：「那個變形的地方是不太現實的環境。」
在書本出版之前，有報道指Mary是利志達以太太為原型，他明確否認：「不是，但個個都說是。不知道呢，可能因為短頭髮啩。」
最喜歡的畫面
論書中最喜歡的畫面，利志達說有好多，包括故事開首，「我好緊張的，一定要堅持這樣開頭，所以我畫到半路才敢畫開頭，覺得開頭這樣是最靚」。交畫後，法國合作方曾經要求改動開首，認為調動故事構造能令讀者更易閱讀，但利志達堅持不變動，「好彩補得番啫，如果唔係就無癮」。
他鍾愛的還包括一些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畫的情節，例如書中有兩版細緻地繪畫花開與溶雪，但什麼都沒有交代。記者問是為了留白，還是有推進劇情的作用？他神色帶點狡獪地，眼珠左轉右滑地說：「當然我自己有內心解釋，但不會講出來，我相信好多嘢都有意思的。」
三十八年漫畫生涯，看着他的黑白畫構圖愈見複雜，他說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因為對故事的想像構成了這樣的畫面。不過他亦坦言偶爾還是會有包袱，有時會想畫出令人覺得「嘩」的作品，「但通常要畫得好複雜，人們才會嘩的」。
除了畫畫，其餘時間我都未必有自己……
利志達說雖然不是白紙黑字寫出來，但這個故事想問一個問題：「現在人人都說要做番自己，但自己係咪存在呢？」他自己呢？「我就一時時啦。我諗我畫漫畫的時候是最有自己，這是畫畫的好處。而其餘（時間）就……未必咁有信心認囉，因為會諗太多嘢，會諗究竟我的想法是不是對呢？」他說以宏觀而言，每個人的存在都有意義，可以滿足人類的一定數量以幫助地球運轉，但以狹義的個人層面而言，他覺得有些人不存在都可以。
他的漫畫總帶陰沉，就像他以前接受傳媒訪問時總說香港漫畫家難以生存，透露擱筆的想法。但他說自己有點看化，「但又化唔晒」，而今次這個故事，讀者閱後是會見到希望的。
「我覺得自己是好彩的，有機會畫奇怪嘢是好彩的，而畫到今時今日仍然有人買，是好彩的。」
喜歡說故事 漫畫是表達形式
近日因為疫情關係，博物館關閉，但更多藏畫卻透過網上開放供大眾閱覽。不過，親身觀看真迹仍有不可取代的意義，利志達在二○一八年，十多天內七次到訪羅浮宮，難得地被藝術品密集包圍，他發現「睇多咗，的確幾好睇，和看印刷品差好遠」。因為透過真品可以觀察到畫家的筆觸與其他細微地方。他看畫時通常會先看整件作品的氣氛，被藝術品吸引後再細看作品佈局，那趟經歷令他發現很多畫作都有一條「算術」，整幅畫的佈局都經過巧妙設計。
原先並不熱中參觀美術館的利志達坦言，甚至曾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藝術呢？畢竟他自言並非那種會拿着紙筆到處寫生的人。記者問他，到底是喜歡藝術、漫畫還是說故事？他說喜歡的其實是將故事表達出來的滿足感，「為什麼會有人用這個方法表達故事，明明世上有成千上萬的表達方法」。所以比起讚歎他畫畫技巧高超，他更希望聽到人們讚賞他的故事鋪排出色。
他說很難回答自己的漫畫是不是稱得上藝術，但他說「希望可以做到（藝術）啦」。是否代表作品要達到好高層次才算得上藝術？「又不是的。」他答，他自己都說不清何謂藝術，因為藝術這兩個字比世人用得太過氾濫。「有人跟我說，你不如不要做漫畫家，轉去做藝術家。但我覺得將藝術變成一種職業好奇怪。」
「當羅浮宮遇見漫畫」計劃
羅浮宮在二○○三年起推出「BD Louvre」漫畫計劃，每年邀請各地漫畫家以羅浮宮為主題，創作一套漫畫並出版，利志達在二○一七年七月受邀。《蟾宮事變》中文版在上月底推出，法文版Moon of the moon已於去年十一月在法國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