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薇甘菊，又叫小花蔓澤蘭，當它開花之際，鋪陳在地上或懸掛樹木之時，遠看有如潔白的花氈或花簾，純潔無瑕……實情它是蛇蠍美人，皆因其生長速度驚人，僅1個月便能覆蓋25平方米，被其遮蓋的植物往往因光照不足或被抑制生長而死亡；加上它生命力極強，能四處為家，霸佔其他植物的生長空間，所以也有「植物殺手」稱號。
薇甘菊（Mikania micrantha）屬於菊科，是攀緣藤本植物，屬外來入侵物種，原產於中美洲與南美洲。根據漁護署資料，香港早於1884年便有薇甘菊的紀錄。
外來品種、入侵品種有分別
中大生命科學學院退休教授、樹藝師趙紹惠介紹，薇甘菊生長速度極快，可於短時間內覆蓋一大片土地。薇甘菊的生命力及繁殖力強，其足迹遍及印度、美國、澳洲、中國、泰國等地，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因而將薇甘菊列為世界百大入侵物種之一。
趙紹惠解釋，外來品種和入侵品種各有不同，「外來品種例如鳳凰木、樹頭菜等是不會引起香港本土生態災難；入侵品種亦是外來品種，但它們生命力強，很霸道，種子的萌發率很高，繁殖率很高，生長速度快，會影響本土生物的生存空間」。薇甘菊喜歡在陽光充沛的地方生長，例如山上、沼澤、荒廢的農地等，只要是沒人管理的地方，均有可能發現它們的蹤影。
採訪當天，隨趙紹惠來到元朗大棠黃泥墩村，在巴士站的路旁空地上，便發現了一大片薇甘菊，連旁邊農地的圍牆、鐵閘均被其覆蓋。
碰什麼纏什麼 自纏也能向上生
屬於攀緣藤本植物的薇甘菊，深諳打蛇隨棍上之道，只要附近有任何支撐物，它便能攀附纏繞。趙紹惠環顧四周，發現幾株互相纏繞得以向上長高的薇甘菊後說：「薇甘菊碰到什麼就纏什麼，如果找不到支撐物，便自我纏繞，有如綁繩般形成韌力向上長。」原本在地上生長的薇甘菊，數條莖會交纏在一起，猶如直立般向上長高，繼而把自己撐高，並借助風力左搖右擺，伺機纏在其他植物身上，從而讓自己愈爬愈高。薇甘菊有Mile-a-minute Weed之稱，它的莖一天可以生長27厘米，只需1個月的時間，便能將逾25平方米的面積遮蓋。
由於薇甘菊會攀附纏繞其他植物上，又因其枝葉茂盛，能獲取更多陽光，也會與其他植物搶奪泥土的營養和水分，並透過根部在泥土分泌化學物質，抑制其他植物生長。為何薇甘菊的生長速度如此驚人？趙紹惠解釋，有些植物如番薯完成光合作用後，會將一部分的營養儲存起來，它的根便會變成番薯。「薇甘菊則不會，它沒有儲存能源的器官，而是集中所有『力量』不斷生長，讓葉子愈長愈多再作光合作用，所以它獲得的能源也愈多。」
殘枝可生根 結果期清理反助播種
薇甘菊不止競爭能力強，其繁殖能力也不可小覷。它可以透過莖節生根作無性繁殖，也可以透過種子作有性繁殖。趙紹惠提及，薇甘菊枝莖細長，隨風搖動之際容易被扯斷，但扯斷後的斷枝殘莖也能生存下去。「薇甘菊葉子是對生的，每個枝節的位置均可長出分株，就算部分枝莖被扯斷，其枝節位置也會長出不定根，如果掉在地上，根部便能鑽進泥裏吸收營養生存下去。」
IUCN的世界百大入侵物種資料庫提到，薇甘菊每年可產4萬顆具活力之種子。「薇甘菊結的果實好像蒲公英那樣，種子長有冠毛，靠風力傳播，而且它一開花就是一簇，我們稱之為傘狀花序，一簇花又能結出很多果實。」這些種子經風力傳播抵達各處，加上萌發率高，所以很快便能落地生根。
正因為如此，清理薇甘菊變得非常棘手，化學、物理、生物防治均有其局限之處。趙紹惠稱，薇甘菊所屬的菊科為大科，若用化學防治的方法如除草劑，會波及其他菊科植物。若用物理防治，即人手清除，則需連根拔起，但薇甘菊蔓延的速度快、幅度廣，很多時候難以找到其根部清理，若只能拔除枝莖，切記不可隨意棄置，以免蔓生。
另外，也需注意薇甘菊結果期間不可清理，因為拔除薇甘菊時會將它搖動，等於幫忙將種子散播出去。漁護署資料顯示，薇甘菊花期始於9月，果期為11月至翌年2月。所以要清除薇甘菊，必須在其開花之前。
天敵：鐵鏽菌、番薯、菟絲子
至於生物防治的方法，趙紹惠舉例說，印度在當地找到薇甘菊的天敵鐵鏽菌，這種真菌是印度本土原生，不會影響其他農作物。經過實驗室大量培植後，可以撒在薇甘菊上面，令其葉子受損，無法完成光合作用。而在中國，也有研究發現種植番薯可以減慢薇甘菊生長的速度和幅度。因為番薯能抵抗薇甘菊在泥土中分泌的化學物質，雖然它不如薇甘菊的生長速度快，但它可以跟薇甘菊競爭泥土中的水分和養分，佔領一方土地，減慢薇甘菊蔓延的速度。
而在香港，也能找到薇甘菊的天敵菟絲子。在綠油油的薇甘菊葉子上，一片橘黃色、猶如千絲萬縷互相交纏的植物便是菟絲子。趙紹惠稱，也有研究指出菟絲子能控制微甘菊的基因表達，抑制其生長，如能將這個生長機制提煉為生物農藥，或許更能對症下藥。「菟絲子是寄生植物，直接從寄主身上攝取營養。當它纏在薇甘菊身上時，它的身體有如安置了感應器，一旦接觸到薇甘菊的莖，便會長出吸器鑽入其中，從而吸收薇甘菊的營養，讓薇甘菊的葉子慢慢枯萎，無法開花結果。」
只是，菟絲子和薇甘菊是唇亡齒寒的關係，若菟絲子將薇甘菊趕盡殺絕，自己也會一命嗚呼，「最聰明的寄生植物，就是不讓寄主死亡，而是讓它生長得不那麼好，所以菟絲子不會讓薇甘菊完全枯萎」；加上菟絲子的生長範圍小，生長速度慢，也不會蔓延至薇甘菊根部，所以它其實無法處理薇甘菊根部會釋放化學物質的情况。趙紹惠建議，如果同時培植菟絲子和種番薯，菟絲子可以讓薇甘菊外露的葉子枯萎，番薯則能在泥土中與薇甘菊競爭養分，這樣或能對薇甘菊上下夾攻，抑制其生長。
薇甘菊所到之處為我獨尊，搶奪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間和營養，聽起來可怕得很，趙紹惠卻說：「大家應該讚美它在大自然的競爭能力好高！對於人類而言，薇甘菊會影響到其日常生活，例如它讓原本用來綠化環境的植物枯萎。但對大自然而言，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態系統裏面有獵主和獵物，兩者相生相剋，沒有獵主的話，獵物便會愈來愈多，所以薇甘菊有其存在價值，它也能制衡其他植物繁殖的速度和範圍。只是它來到香港，沒有太多天敵可以制衡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