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外祖父曾有台隨身帶卡式錄音機，一直用至2000年代後期，練習粵曲時高唱一段，停下來重聽，按鍵聲起起伏伏，倒是腦海裏最深印象。近年，歐美地區重新掀起一股卡式帶熱潮，英國有業內機構統計顯示，去年當地售出約3.5萬盒卡式帶，按年上升一倍。除收藏原版或復刻卡式帶，不少音樂人推出全新錄製的卡式帶，發布新作或試聽帶。懷舊以外，卡式帶此波「活化」，迎來什麼試驗與延續？
風靡世界的年輕音樂人Billie Eilish大碟When We All Fall Asleep, Where Do We Go?去年登場，並推出卡式帶限量版。根據英國官方排行榜公司報告顯示，2019年的卡式帶整體銷售為2004年來最高，當中大贏家便是Billie Eilish此作，共售出4000盒。亞洲地區方面，2017年台中一家專門售賣卡式帶的店舖感傷唱片行開業，知名樂團五月天推出紀念卡式帶，去年日本舉行Sony Walkman 40周年展展出卡式帶機，引起樂迷關注。承接黑膠碟，卡式帶浪潮亦悄悄翻至香港，相對見於獨立音樂圈的小批次生產，而本地品牌NINM Lab去年眾籌成功並推出首部藍牙5.0可攜式卡式錄音機IT'S OK。
說到卡式帶不遠亦不近的歷史，1962年Philips公司發明第一款卡式帶，體積比其他以磁帶錄音技術的產品細小，成為聲音發展分水嶺。卡式帶將聲音以磁粉刻製到磁帶，為類比錄音（analog）技術，有關產品開初主要用於機構記事、新聞採訪等，漸漸應用於音樂生產，隨播放器技術進步亦走入大眾。直至1990年代末，卡式帶被CD取代。本港獨立唱片店Analog Dept.主理人之一Jan說：「很多看起來是20頭的年輕人來買卡式帶，有些買昔日出版的中古卡帶，如Radiohead、Oasis等最基本，更多支持一些樂人的新作。」Jan指出，店舖大概4年前開始售賣卡式帶，現時的銷量及入貨貨源種類均上升約七成。他留意到音樂人在推出新專輯時，更只出卡式帶及數碼版本，但不製作CD，例如深受Neo-Soul音樂影響的台灣音樂人LINION。
City pop風格帶動卡帶復興
除收藏風潮，日韓港台近年一波復古、City pop等音樂風格興起，亦間接帶動卡式帶回歸。Neoncity Records創辦人Davy鍾情收藏卡式帶，數年前從朋友接手一台「一開十」的快速錄音帶複製機，着手開創專門製作及發行卡式帶、唱片的公司。他解釋，各地獨立音樂人亦時不時推出零星卡式帶作，美國幾年前掀起卡式帶收藏潮，日本收藏氣氛亦濃厚。2013年左右一些電子音樂人使用1980至90年代日本歌曲創作remix，全新感覺漸漸引起關注，亦令樂迷重聽原曲。當中熱播例子要數Neoncity Records的合作伙伴、韓國音樂人Night Tempo，重新製作日本歌手竹內瑪莉亞歌曲Plastic Love。Davy認為，泛稱City pop的風格再次於年輕樂迷間受到歡迎，亦帶動卡式帶載體復興。他表示，喜歡卡式帶其中一個原因是其「人性化」：「雖說現在數碼技術已可模仿類比錄音，加入粗糙效果等，然而一盒帶你今日聽，跟你10年後聽可能會不同，因為它會耗損，隨時間有變，而沒那麼冷。」
「我更想製造一個經驗，大家可能要想辦法如何播，起碼你要去找一台機器，而不是唾手可得，按個鍵就算，卡式帶好像可以建立不同的連接點，收錄一些特別版本。」唱作人木子說。木子去年正式推出單曲ISLAND，講述人與人分離後有如孤島，為英語主唱作品，歌聲溫暖清澈，流行曲式混後搖，仍保留民謠氣息。木子說自己寫歌比做歌快，因為資源及各種因素，推出較完整製作的歌曲不是易事。他平日一有意念就會用智能手機錄下來，便想到把手機中的模板（demo）送廠製成實體。參考從前嘻哈創作人交換demo卡式帶的做法，加上鍾情其聲音質地，他決定做卡式帶。不料樂迷反應熱烈，100盒由開售至售罄不足9天，現正加製。8首全模板（demo）歌曲不會以網上形式發布，卡式帶版成一個獨立載體，為此增添價值。
多一層細味空間
「一開始想用卡式帶，很簡單，好美。」身在台灣的本地創作人王和平說。2018年末王和平推出第一隻完整的實體專輯《路人崇拜》，共有10首歌曲，她先採用卡式帶，100隻限量版售罄才推出CD，現時只有小量套裝於網上或店舖寄賣。憶及卡式帶的回憶，王和平說：「小時會用來播，自己幫自己默書。」外觀質感當然是個要素，但聽王和平的作品，有感卡式帶的物理特質為其增添多一重細味空間。其創作概念由城市人網上追看動態的習慣啟發，關於窺看至徘徊別人生活，她特意選擇透明卡式帶身，播放時有機會見到磁帶在轉，呼應偷看的主題。歌曲主要用上古典木結他，加入效果器製造迷離感覺，並取樣環境聲音作後製。她說歌目主要在宿舍內錄製，較為土炮，之後才送至加拿大製作成卡式帶。
自家製音樂的情况，其實跟昔日卡式帶演變相應。1979年，TASCAM公司發布全球第一台卡式帶4音軌錄音機，大大便利音樂人自製的過程，成本較錄音室低亦刺激創作與發布。同年亦有另一個革命誕生，SONY正式推出首款隨身Walkman TPS-L2，價錢相宜，只需AA電芯及非常輕便，突破人們聽歌的場域界限。美國嘻哈文化衍生混音帶（mixtape）於1980年代甚為蓬勃，音樂人用卡式帶作為現場錄音，收集不同樂人的創作，複製歌曲並二次創作，後來亦加入即興饒舌元素，互相較量及交流，可見卡式帶的流動及低成本本質，形成有機創作環境。
數碼檔案錄進卡式帶
時代改變了幾番，使用此舊載體時，總會跟當下有新的化學碰撞。樂團假日貞操本周推出50盒卡式帶，更由本地漫畫家黎達達榮的插畫為封面，Side A收錄單曲作品Acid Rain，而Side B則為邀請DJ Nerve創作的remix版本。假日貞操追求即興創作，創作方式是每人寫一些生字，再隨機抽出一對組合，各人根據對此組字的理解彈奏，有時一首歌夾足半小時，之後才重組歌曲，沒有主唱。鼓手Step解釋，成員向來有聆聽卡式帶習慣，本月得到一台可把數碼檔案錄至卡式帶的錄音機，因而想把歌曲「試試錄入卡式帶玩吓」。結他手Wing表示：「remix版本仍未在網上發布，它是有很標誌的電子合成感覺，可說完全沒有Lo-Fi（low fidelity，低保真）感覺。那會像把一種當下會聽到很數碼的東西，放入卡式帶，完全是兩個感覺。」他們決定送廠製作極小量批次，讓樂迷一聽不同版本的味道。
不論是推廣或實驗性質，本地樂人相繼加入此波卡式帶浪潮，吸引觀眾重拾或初嘗此聽覺經驗，包裝亦養眼。不過，之前從牀下底掏出一台陳舊的卡式錄音機，把新購的卡式帶放進去，按鍵兩秒後即「食帶」，建議別忘記時間的距離，機器還是先檢查一下吧。
■Analog Dept.
地址：觀塘興業街19號明生工業大廈2樓
■Neoncity Records
網址：neoncityrecords.bandcamp.com
（唱片及卡式帶於Showa City Club有售）
■Showa City Club
地址：旺角彌敦道602-608號W商場1樓128號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