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移民也好,大遷徙也好,最近大家由社交媒體facebook轉向MeWe,溝通平台由WhatsApp 轉Signal都滿有政治、經濟及文化含意。一個看似簡單的選擇,投射了不同欲望及即時表態的方便。行動本身有近似黃色經濟圈的消費邏輯,以「唔買你」為生產者帶來盈警,最實質的傷害。
但轉台跟「唔幫襯美心」或罷睇大台掀起的意義似乎更深層,折射了港人在《國安法》壓頂下,不同程度的恐懼、憤怒、悲情及更深遠的,對生活的省視及調整。
其實,有關網上私隱的憂慮由互聯網開始普及就雙生花一樣地展開。可記得9‧11後,小布殊2001年簽署的《美國愛國者法》(USA PATRIOT Act)?它就是以國家安全為理由,加強美國國家安全局(NSA)竊聽、蒐集民眾的通訊紀錄和網絡監視。當時幾間最大的網絡供應商AOL、Earthlink等都先後表示曾跟政府合作,而入門網站Yahoo在2002年3月公布新的私隱政策,直言如用家有涉及牴觸國家安全的行為,會向調查部門提供用戶資料。消息引起全國熱話,但有退網潮嗎?又好像沒有,2002年後eBay、Amazon、Expedia的盈利繼續翻幾番,美國及全球繼續在網上買呀賣呀。政冶、經濟和權力繼續共眠,即使善用推特來競選的奧巴馬,促成2005年通過的《美國自由法案》(The USA Freedom Act),削弱NSA監控的權力,但很快,泄密者斯諾登為大家提供很不一樣的故事。
從何保護私隱?
回看當下,如以保護私隱為要,我們不是更要從網絡供應商開始做嗎?就「香港編年史」被封網的事件,退出使用香港寬頻、CSL 及SmarTone,要學習使用VPN,力保資訊流通嗎?也許大家默默地進行,但在網上有關轉會的表態實在多很多,離不開厚厚的不屑和憤怒:面書和WhatsApp會在我們不知情下,收集消費行為及數據(特別是網上銀行資料),再轉賣給其他商戶,甚至因為市場考慮,交給政府。
最後一點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要避開數據演算法,單單轉台是不足夠的,(特別是繼續玩微信及淘寶的朋友), 還會遇上搜尋引擎最佳化(SEO),我們的搜尋習慣一樣被收集,再被「優化」搜尋排名,左右我們資訊出現的次序。還有近年市場界的熱話:成長黑客(Growth Hacking),能夠徹底監控使用者在網站做的任何事,度身訂做消費經驗及路徑。雖然瀏覽器Firefox、Safari等已取消第三方Cookie追蹤功能,Chrome也公布2022年全面取消第三方Cookie 追蹤服務,我們也許在伺服器少留有迹可尋的餅碎,但AI繼續以「商品理解」及「消費者理解」來為你填上「如果……就……」的空間。
反被出賣的宣示
但什麼都不做嗎?這才是大家心底的關鍵問題。離開面書及WhatsApp,至少是一種反媒體霸權及反被出賣的宣示。網絡移民,投射了多少要走不得的欲望、恐懼及心理補償。大時代,行動之必要,存在感之必刷。大遷徙夾雜了在草原夜奔的聲聲無奈、悲鳴及香港人才懂的憤慨。
可記得,元旦前後,國安法臨門時,有一輪面書病毒──半生半熟朋友私訊說:「hey is that you?」或「hey is that video yours?」病毒流行得起,似乎不只惡搞好奇心,而是用家有可能懷疑有什麼被老大哥看着,記着,然後打開程式。會不會,恐懼才是病毒的名字。
難怪大家紛紛回到ICQ,也戲說,以用戶號碼字頭來比併潮童年資。除了有熟悉的一聲「喔噢」,小花也刻記了某種生活及情懷。猶記得,在56K龜速的年代,只有ICQ可以較快轉傳音樂檔,深宵塞車時,仍然一雙乾眼苦苦等候好似有啲嘢身在遠方的網友傳來心儀的另類新曲。那些年,是願意等待,容許模糊,全心分享的青澀電子世代。ICQ也是公司虛擬的茶水間,可以逃過老細監控,在會與會之間,跟同事分享大小是非,宣下大氣。的確是那些年的懷舊,很懷念1990s的網絡文化,當時大片樂觀美景:分享知識,資訊透明,共構經驗,發展集體智慧,誘發自主學習,成為挑戰威權,加強能動力及00自主的條件。現在大不同,電子足迹步步為營,真假資訊不停FC,人人都是網絡的節點,個個可以發力,但社區信任沒有增加,情緒往往壓倒解說,有話也很快變得不想說。小眾成為桌面的不同山頭,另類不知有什麼意義?知識也不是免費共享,很多文章都要收費。
更善於選擇
我們想要怎樣的網絡文化?如何看待及建立自己的社交生活?資訊如何得到?這些基要的問題,同時間,也成為一些朋友轉台間反思的文化面向。
當然,不是要離開網絡,這對公民社會力量的聚合很不利,只是更善於選擇,如果大家都是無處不在、互相重疊的網絡的節點,每個行動都有一定倫理的分量,個人跟他人的關係是非常複雜多向的。知識及情緒的收放,都要細想。說到底,我腦中的想法及情感是監控不來的,少依賴社交網絡,好好看書,增強辨識能力,面對面朋友,誠懇閒聊,慷慨分享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