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生活:去年藍天特別多? 疫情下的氣候啟示

文章日期:2021年04月18日

【明報專訊】你有沒有印象去年藍天特別多?原來並非錯覺。去年香港無論是日照時間和空氣清新日數都是近年最多。不過,疫情迫使人類活動短暫停頓,亦只能令本地空氣污染稍微緩和,對於減慢全球暖化速度更是微不足道,去年全球二氧化碳濃度亦再錄新高。數據似乎叫人灰心,到底人類活動要停頓到怎樣的程度,才能煞停全球暖化?還是單憑人類力量只是以卵擊石的垂死掙扎?

藍天的「凶兆」? 熱夜日數及極端降雨增加

香港天文台前助理台長梁榮武說在疫症底下的氣候危機啟示是,我們見到香港和全世界空氣改善,原因就是經濟活動減少了,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實行氣候行動,一樣會帶來同樣後果,就是人類會見到更多藍天、空氣會更加清新,「所以啟示就是我們採取的氣候行動不是單純針對氣候變化或者氣候危機的,或會帶來其他額外得益,包括你見到全世界各地封城之後,野生動物走出來玩,亦即是說其實我們的地球都不是已經壞到一個挽救不到的地步,總之我們人類不破壞環境的話,其實處處都有生機的。」

去年因為疫情下的限聚令和在家工作安排,大部分香港人都減少外出,而留在家中望天打卦的日子裏,好多人都說晴空萬里的日子似乎特別多。真的嗎?2007年參與撰寫全球氣候變化報告、與美國前副總統戈爾一起獲頒諾貝爾和平獎的本地地球大氣科學專家劉雅章笑說「我都有少少咁嘅感覺」,但強調還是要相信環保署和天文台公布的數字,不能單憑感覺。雖然天文台沒特別統計藍天日數,但劉說藍天主要代表晴天無雨和無煙霞濃霧,因此仍可參考幾個數據來衡量藍天多與少,包括日照時間、能見度和雲量。

去年7月 歷來最熱的7月

而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李細明和科學主任唐恒偉則在電郵書面回覆指,天氣晴朗與否受當時天氣因素影響。天文台曾在去年表示由於副熱帶高壓脊較正常強,令去年7月成為本港自1884年有紀錄以來最熱的月份。李細明亦提醒要小心注意不要把天氣的短期波動(晴天或雨天)與長期的氣候變化混為一談;此外全球暖化對香港天氣的影響是高溫天氣及酷熱日數增多、極端降雨增多和海平面上升。去年全年香港熱夜日數(全日最低溫度28℃或以上)達50天錄新高;全年總雨量達2395毫米,只是比上一年度減少0.05%或1.2毫米;在藍天日數增多的時候,雨量未有大變化,意味着集中在某些日子降雨。

但當全球暖化其中一個現象就是會帶來極端降雨、酷熱日數和熱夜多了,這些不是同時亦代表令藍天日數增加嗎?梁榮武解答記者疑難:「你這樣說都是正確的,天文台的數字都有說我們每一年有幾多個小時下雨呢?的而且確是愈來愈少的(去年降雨日數213天,少於30年平均數216.8天)。但你說的藍天又不止關乎下雨,有時你沒有下雨,但是有雲都看不見藍天。不是那麼簡單的,但你所說的論點都有關連。」

碳排放下跌,二氧化碳濃度不跌?

疫情雖然令香港人體會到空氣變得清新,不過對於地球來說,因疫情減低的碳排放始終太少。

根據夏威夷莫納羅亞(Mauna Loa)觀象台數字,去年全年二氧化碳平均濃度414.01ppm,再錄得新高,按年增加2.52ppm,比起工業化前水平的280ppm,增加48%。雖然去年實際數值增加比起2019年的2.91ppm少,但仍然高於過去10年2.4ppm的平均增幅。

何解疫情之下碳排放下跌,大氣的二氧化碳濃度卻無相應下跌?美國國家海洋及大氣管理局(NOAA)就在官方網站打趣說經常被問這個問題,舉了一例回答:全球碳排放量要減少多達25%,才可以預計莫納羅亞觀象台一個月的二氧化碳平均濃度可能降低0.2ppm;若減排太少,其效果就不能夠蓋過大自然本身(受氣溫、濕度、泥土濕度等因素影響)的二氧化碳濃度變化。但據全球碳計劃(Global Carbon Project)報告,就算因為疫情令人類活動停擺,去年全球碳排放不過下跌了7%,已是有紀錄以來最大跌幅。

李細明進一步解釋,因為除了人類活動,地球本身尚有多個碳儲存庫,例如大氣、海洋、生物圈等等都會在自然碳循環過程中交換碳,如果沒有人為干擾,大氣的二氧化碳濃度會維持相對穩定狀態。但人為的碳排放——例如燃燒化石燃料——從來都不屬於自然碳循環的一部分,只要人類繼續排放額外的二氧化碳,大氣的二氧化碳濃度就會持續上升。換句話說,不是減碳就可以令二氧化碳濃度回落,而是要做到零碳排放。

倘無疫情,二氧化碳濃度升得更快?

攤開以月份為單位的全球二氧化碳濃度走勢圖,會見到一波又一波很有規律的波浪——在每年5月後期會升至高峰、然後回落,周而復始。劉雅章解釋因為每年的五六月北半球處於春夏之交,此時大量植物透過光合作用吸碳、為生長製造食物,因此全球二氧化碳水平會明顯下跌。所以要評估二氧化碳濃度走勢,除了看年均數據,亦要關心5月的高峰數字。

而去年5月二氧化碳濃度平均數字雖見417.07ppm新高,比2019年同期增加2.42ppm,但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教授Ralph Keeling說,如果不是因為去年爆發疫情,預計去年5月的增幅可以多達2.8ppm,所以疫情其實都發揮了些微作用。劉雅章亦說如果沒有發生疫情,去年全球二氧化碳濃度應該會更高。

空氣污染/溫室氣體要分清

記者原先以電郵查詢天文台,冀談談疫情下的空氣污染和氣候變化,天文台回覆稱主要推動的是氣候變化議題,空氣污染並不是他們的範疇。劉雅章則說空氣污染、溫室效應和氣候變遷的問題是非常多元化,以大學層面來說亦是跨學科議題,不過空氣污染和氣候變化亦真的是息息相關,例如在發電廠燃煤之後,燃煤會產生空氣污染物影響空氣質素的同時,發電廠亦會將二氧化碳泵進大氣層,加劇氣候變化。

而進入了大氣的溫室氣體是難以被人為消除的,「空氣污染物(如一氧化碳、臭氧、懸浮粒子等)和溫室氣體(如二氧化碳、甲烷等)最大的分別在於駐留時間。空氣污染物停留時間短,最明顯的例子是每次北京舉行國際大事例如奧運,可以靠人為方法在兩三周短時間內將空氣污染物濃度降到好低。但溫室氣體即主要是二氧化碳,在進入大氣後會停留幾個月甚至幾年,好難靠人為抽走。」

劉雅章甚至假設,即使全人類馬上做到零排放,大氣中殘留的二氧化碳仍會繼續進行溫室效應,全球暖化仍會繼續。「所以不可以再用數十年前態度,覺得我們放一些廢氣到大氣層裏面,然後廢氣就會消失不見、完全無後果的。而事實上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人類的行動全部都有後果,而且後果是可以嚴重到令海平面上升,令到某些低窪地方陸沉。」

解鈴,還須繫鈴「人」

「人類對溫度上升可以適應得好快, 但是附近的草木,例如中大校園的杜鵑花今年開得好早,差不多過年(農曆新年)時已經盛開,(暖化)其實對地球的影響好大。」劉雅章說全球科學家做過無數個氣候狀態情景實驗,嘗試各種發電需求、人口增減、用電效率等組合,結果顯示如果人類積極開源節流,是可以令全球氣溫在21世紀末時,減慢上升速度至比工業革命前水平上升1.5至2℃的(現時已上升約1.2℃,《巴黎協定》共識為2℃以內);但如果現行的生活模式不改變,全球氣溫則會上升4至5℃。

而事實是就算只是攝氏零點幾度的溫度上升,都會對全球造成極大變化,「我們的生活習慣、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基建都是和氣候息息相關,例如興建一個北大嶼山填海計劃或者三跑計劃,在設計過程中有好多要和天氣相關的假設掛鈎,例如已經預期了將來水位會升幾高、填海的平台要離開水位高幾多,都是和氣候變化有關的一些課題」。

固然人類只是大自然的其中一部分,無法全然阻止全球暖化速度,但現在的問題是二氧化碳濃度增速在短短幾十年間急劇加快,由1960年代平均年增加約0.8ppm、1980年代1.6ppm、1990年代1.5ppm、2000年代2.0ppm,到最近十年進一步上升到每年約2.4ppm,「而主要令到二氧化碳升到大氣層的原因,就是因為人類的工業、經濟活動加劇、用電量增加,而其他原因都不是如此大的」。

文˙ 彭麗芳

{ 圖 } 彭麗芳、李佩雯、資料圖片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劉子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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