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的印度男友》標榜是「香港首部寶萊塢(Bollywood)電影」,光是這個名堂已經值得入場一看。電影中除了有勁歌熱舞,不少情節相當誇張,印度男生為了追求香港女生而「追巴士」,表白時為她戴上腳鏈,男主角成家宏說聽到戲院有觀眾高呼「黐線」。印度導演Sri Kishore鏡頭下的跨種族愛情故事,很多香港觀眾不太理解,不如聽聽Sri解釋他心中的寶萊塢。
現正上畫的電影《我的印度男友》,導演Sri Kishore和男演員成家宏(Karan Cholia)都是印度人。Sri來港剛滿14年,也是一名印度舞導師;成家宏在香港土生土長,現就讀於香港伍倫貢學院,立志成為一名演員。記者對印度人也有刻板印象,聽到成家宏說只入過重慶大廈一兩次,很膚淺地感到驚訝。他也從沒去過印度及尼泊爾服裝店集中地的寶靈商場,在香港的印度人,生活就像普通香港人一樣。
故事開首,男主角Krishna沒有工作,無所事事,終日與朋友Kong(岑珈其飾)在街上流連。他初初認識女主角Jasmine(陳欣妍飾)時,被其美貌所吸引,見到她穿上紅色印度裙時愛上了她。為了追求Jasmine,他跟着她到處走,甚至答應Jasmine無理的要求。他在巴士上向Jasmine表白,為她戴上腳鏈,說可以為她做任何事,Jasmine便叫他下車再追回巴士。Krishna追到了,結果換來一巴掌……
導演從港妻身上觀察 包容彼此文化
這正是成家宏聽到觀眾在戲院高呼「黐線」的一段情節。他說當時是自己買票入場看電影,並非謝票場。他不知道這種反應是正面還是負面,但想告訴觀眾︰「這只是一個故事,不要用『好像很真實』的角度去看待內容,覺得印度人會這樣表白,我們不過是想描寫這一個場面而已。」Sri也跟記者強調,《我》並不是一齣紀錄片。
現實中,印度男生與香港女生相處的故事,比電影平凡得多。Sri的太太是香港人,育有一子。年輕一點的成家宏也交過香港女朋友,但因性格不合而分開。問他們與香港女生之間有什麼文化差異,跟電影情節是否相似,成家宏說︰「包容彼此文化的部分是相似的……她也很開明,想要嘗試我們的食物。我會用中文跟她聊天,她帶我去中式餐廳時,我會用筷子吃飯。」至於導演Sri,劇中Jasmine到Krishna的家,與他的家人坐在地上的一幕,也參考了導演和太太的故事:「第一次帶太太回印度的時候,她見到我們總是坐在地上吃飯,對她來說是一個新體驗,但她也想嘗試這種吃飯的方式。我只放了這些小事到電影當中,不是很浪漫的。」真實生活與電影相似的地方,都是些微細之處。
誇張情節 貼近印度電影文化
身兼編劇和導演的Sri解釋,他會寫這樣的情節和角色,因為這是一套寶萊塢式電影。印度的電影文化,香港人可能不太熟悉,這10多年來可能只記得《作死不離3兄弟》(3 Idiots)和《打死不離3父女》(Dangal)等。一般認為,Bollywood一詞源自印度電影工業基地孟買(Mumbai,也稱Bombay),結合代表美國電影工業的荷李活(Hollywood),就成為Bollywood了,現在也泛指印地語電影。寶萊塢多數是歌舞片,通俗喜劇,情節可以很公式化,包括三角戀愛、一見鍾情、父母打壓等。寶萊塢近年也愈來愈多有藝術成分、內容前衛的電影,例如《作死不離3兄弟》就以批判大學教育為主題。
Sri認為寶萊塢風格比普通電影更戲劇、更感性、更浪漫。電影中,Krishna追求Jasmine不太順利,既有富裕的情敵Richard(張建聲飾),之後又遇上Jasmine母親棒打鴛鴦,甚至性命攸關的意外……Sri刻意把情節寫得浮誇,笑言︰「如果這不是一齣寶萊塢電影,處理手法會完全不同。例如一個印度男子和香港女子會在什麼地方相遇呢?應該會在蘭桂坊,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寫法。他們可能會有一夜情,說再見後一個月內重遇……」所以Sri明確地說,這是一齣在香港製作的寶萊塢式電影,甚至不是一齣香港電影。
Sri有不少拍攝經驗,他2007年在印度修畢電影表演及導演課程,曾任電影及電視剪接助理,製作的4套短片都獲選在海得拉巴國際電影節放映,Sri來港發展後也有執導印度電影。《我》劇是他由2013年開始構思,2017年落手落腳製作,2020年完成拍攝,其間經歷社會運動及疫情,一度打斷他的電影計劃。
在印度拍片較香港自由
說到在香港和印度拍電影的分別,成家宏說印度人非常尊敬電影人,「覺得他們是神」,Sri認為原因是印度人覺得電影人的工作是娛樂大眾,所以很尊敬他們,電影可以隨意在街上拍攝,或邀請途人做臨時演員。然而在香港限制非常多,例如限聚令之下要減省拍攝團隊的人數,在街上拍攝別人會問你有沒有申請許可,劇組怕警員前來阻止而不敢製造下雨場景等。有一件事,Sri至今提起仍非常憤慨,他租用巴士拍攝,本來安排在早上9時拍攝,但直到8時半仍未知道巴士路線詳情,他不知道可以在哪裏拍攝。
成家宏認為在印度,導演有較大的拍攝自由度。香港首部寶萊塢風格電影,折射了兩地電影文化的不同。成家宏不忘加一句,香港人和印度人相比,很少人看電影。然而他從小已經希望把寶萊塢風格帶到香港,做寶萊塢電影的男主角,今次可算是夢想成真。
Sri很努力寫劇本,但也有不少困難,例如怎樣理解香港家庭的對話,所以請教太太和不少朋友,然後再寫得浮誇一點。其中一個例子是Jasmine的母親要脅女兒,大意是說「如果你跟印度仔離開,我就去死了」,這段對白他曾請教太太,也結合日常生活對舞蹈學生和他們家長的觀察。電影對於Sri而言,情節自有其必要,例如那場性命攸關的意外,有些觀眾或覺得老套,在Sri看來是兩個角色及其家人能夠擺脫種族差異的原因。當兩家人的衝突由日常生活的層次,提升到生與死的層次,多數人就會醒悟,大家都只是一個人,不是香港人和印度人。
訪問尾聲,記者問2人怕不怕電影情節反過來強化香港人對印度人的刻板印象?例如有一幕Krishna做外賣員的情節,令不少觀眾大笑。成家宏希望觀眾可以從多角度思考,不少居港的印度人其實非常富有。Sri說戲中有一句對白,Krishna告訴Jasmine不知道如何接近她才好,所以拚命地解釋他的愛;Sri認為Krishna跟觀眾的距離也一樣,Krishna不知道如何接近觀眾,才會拚命地解釋自己。如果這句話套用在Sri身上,大概電影就是他接近香港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