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F:電影和現實中的兩個Edward

文章日期:2022年09月06日

【明報專訊】上次說到後殖民理論代表人物Edward Said被譽為學術界dandy,對西裝剪裁、各款配飾一絲不苟,風度堪比美國演員Richard Gere,後者在1990年大收旺場的《風月俏佳人》中同名為Edward。兩個Edward同樣穿衣有道,也懂得人靠衣裝的階級言語,電影裏的富商Edward以名牌衣著改變風月佳人Vivian的命運,電影中女主角去看意大利歌劇時的低胸紅裙、去賽馬場時的棕底白點連衣裙,全部成就銀幕經典形象。

成之衣著 失之衣著

Edward Said同樣知道衣飾的力量,作為一個非白人出身卻以一口美國口音英語征服時人,還掌握着後殖民理論話語權的學者,階級分野是他終身面對與交手的題目。他就曾寫過由中東逃亡,輾轉到西方名牌大學就讀時,驚訝發現隔壁兩名新生以砂紙摩擦襯衫,將新衣做舊,營造已穿著這貴族襯衣日久的效果,只為增加進入心儀社團的成數。

他對自己的形象甚有自覺,曾在訪問說:「只有認真的知識分子才對外表感興趣,因為內在的物事只在它們以迷人的方式外顯時才有趣味而言。」也只有他這樣一個知識分子,會在為了故鄉巴勒斯坦的命運群戰世人、得罪各方時,認為他工作的哥倫比亞大學不追究他,就是因為他穿衣考究。They let me get away with this because I dress so well. 這句話在自滿之餘何嘗沒有諷刺之意。

成之衣著,失之衣著。他多年努力,力挽西方主流媒體對以巴衝突平面的敘述,改變時人認為巴勒斯坦人就是恐怖分子的刻板印象,但無論是與其持相反政見的學術人士,還是曾一度同行的巴勒斯坦領袖,當需要時總會以其光鮮形象「入罪」,認為生活富裕、一身訂製西裝的Edward Said無法感同身受巴勒斯坦的情况——因為紐約不是加沙,因為考究剪裁的西裝與阿拉伯頭巾有着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的音樂品味、旅遊行程與購物細節,全成了他站在巴勒斯坦難民對面的原因。華麗衣著是進入某些門坎的資格,也是被拒諸一些門外的原因。階級之間是很曖昧的,非只是一高一低兩極對立,總有權力拉扯與流動,牽涉主體覺醒等。《風月俏佳人》中不乏看見妓女Vivian在不同場合,當感受他人異樣目光時,要不就自卑心起,要不刻意裝着漫不經心的,以更粗俗的語言與行為反擊高貴者的偽善。這套電影最終童話式結局,Edward不顧階級分野,抱得美人歸。值得一提的是最初劇本中,Vivian結局是因情傷自暴自棄,吸毒過量而亡。

Richard Gere演《風月俏佳人》前10年,有另一套同樣以服裝風格聞名的電影《美國舞男》,這套電影中他才是那被富婆改造的風塵男子,同樣因增添品味而擠入另一階層,但最後又被現實狠狠打擊。但無論是《風月俏佳人》還是《美國舞男》,兩套電影都在低層人物的掙扎中,加入了對自由的想望,不想被他人既定目光框着,與Edward Said的理論對讀頗有回應,下次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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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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