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提筆之時，正值中央政治局前一晚開完會、轉頭就公布「優化疫情防控」20條新措施。與此同時，廣州新一輪疫情（按舊標準）還處在膠着期，筆者此前收到不少好友特地發信息慰問「還好嗎？」唯有慶幸自己並不在「封區」範圍內，還能外出工作、搭車、堂食甚至行街購物，於是逐一回覆「我還好」。
先說廣州疫情，說「還好」，真的也只是「還好」。連續數天日增2000多宗感染，大約98%在管控範圍內（即已被隔離的人群）發現，但每日十幾二十個「社會面」（未被隔離的人群中發現的）個案，已夠令人每日精神緊張，緊貼廣州市和各區的早晚通報，看看哪裏又新劃了風險區、出了新的管控安排，更少不了是穿梭於各種通訊群組，與親朋好友交流最新情况。
廣州抗疫「外緊內鬆」
所謂「還好」是在於，筆者向居住在封控區內的朋友們打聽了一下，生活尚未至於受到太大影響，物資也足夠。有了先前上海、西安、鄭州等地的教訓，廣州本輪抗疫「外緊內鬆」，通報常稱「原則上」不出門、「原則上」不流動，實際上居民外出採購、看病，甚至跨區返工都可以。據說中高風險區還安排義工上門代餵寵物，又開辦託管中心等。手機裏除了各種通報、資訊和謠言，還有不少搞笑爛gag，例如笑稱在管控區開車是「廣州隔欄封住大獎賽」等。還有心情講笑話，至少說明大多數人在此時仍算「情緒穩定」。
新上任的廣東省委書記黃坤明視察廣州海珠區時，新聞中有兩句話：努力把疫情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降到最低、最大限度為群眾生活提供方便。翻譯一下，意思就是「不要做太盡」，避免發生像西安孕婦流產、上海護士殉職、貴州大巴翻車那樣不必要的悲劇。如果能夠落實，那這樣就算「還好」了。如果上面的政策「還好」、下面的民眾感覺也「還好」，那與其他省市因抗疫導致的民怨沸騰相比，廣州已算不錯。只是疫情還在發展，「廣州模式」未敢輕言一定成功，保持謙虛，還是自評「還好」。
然而「20條」一出來，「廣州模式」成不成功也無所謂了，因為出題人改了評分標準。當中有些內容，例如不再判定次密接、不再實施航班熔斷等，此前已在社交網站流傳，終於成了「遙遙領先的預言」。其實前一晚政治局會議的新聞，看慣共產中文字裏行間意思的人，必定也能感受到「事情正在起變化」，「20條」全文公布後，一時間股匯齊升，畢竟商界是最大受益者，常常封區「靜默」停堂食，誰的日子也不好過。
中共二十大之前就有不少傳言指疫情管控將在大會後放寬，二十大上對疫情管控提及不多，有也是強調堅持「動態清零」，《人民日報》連續3天發表評論員文章力撐清零，這讓希望放寬者十分失望。從10月22日二十大閉幕至11月11日「20條」出台的約20天裏，中間還多次傳過類似「王滬寧正籌備一個重新開放委員會」、「中國疾控前官員曾光稱鬆綁在即」等。11月5日的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辦公室召開記者會，雖然未有公布防控政策有變，但點名批評了「層層加碼」的河南鄭州、廣東深圳等地。
從表面上看，這一切似乎順理成章——原有抗疫政策已經導致財政支出虛耗、經濟持續低迷、民心逐漸不穩，便順應民意修改。要注意的是，「民意」是什麼樣的？尤其在14億人的大國，「民意」根本千差萬別，僅就防疫一件事上，就分為「清零派」和「開放派」。時至今日，內地仍有大批「動態清零」的支持者，數量很可能遠比想像中多——「開放派」才會上網發言表達不滿，「清零派」的聲量遠小得多。
「清零派」的不滿
筆者恰好在一個有大批「清零派」的微信群組中，他們平時常常轉發類似「你不知道的新冠後遺症」、「×國因為新冠導致××萬勞動力退出市場」等內容的文章。「20條」公布後，他們十分不高興，並悲觀地說「這就是默認漏放，默認傳播不會斷根」、「醫療擠兌鐵板釘釘，家裏有老人小孩的做點準備，以後自己管好自己了」、「以後死了人，躺平派又要寫小作文（指上網發帖控訴）」，然後就是討論如何在家中買一台製氧機，萬一老人家真的入不了醫院，還可以撐一段時間。
勢走向放寬
如果認真看11月10日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的《新華社》報道，以及11月11日的「20條」，不難發現，它們並非只談「開放」。「動態清零」的大旗仍然高舉，常委會會議對現狀判斷是「形勢仍然嚴峻」，仍然要求「要集中力量打好重點地區疫情殲滅戰，採取更為堅決、果斷措施攻堅，盡快遏制疫情擴散蔓延」，而且要求「必要的防疫舉措不能放鬆」。負責指導抗疫的副總理孫春蘭亦在國務院常務會議中稱，20條「不是放鬆、更不是躺平」。
這句話似曾相識。「打左燈向右轉」的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特首也多次強調香港放寬是「不躺平」，但在內地眼光來看香港放鬆防疫措施正是「躺平」。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稱防控工作要「優化」，各地要「完整、準確、全面貫徹落實黨中央決策部署」。換句話說，防控工作的設計並沒錯，錯也錯在各地的執行不「完整」也不「準確」。與今年5月的政治局常委會會議相比，習講少了很多「狠話」，例如「放鬆防控勢必造成大規模人群感染、出現大量重症和病亡」，也不再說「堅決同一切歪曲、懷疑、否定我國防疫方針政策的言行作鬥爭」。
再怎樣也好，內地放寬的大局已定。這既不是許多人盼望的「二十大後」，也早於悲觀預期的「明年3月」。如無意外，又會有人走出來放風說內地與香港通關在即。回到眼下，且看疫情中的廣州幾個區能否陸續解封，真的放開後，又會有新的挑戰等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