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告別了2022年,全香港所有為街坊服務的互助委員會亦隨之完全消失。那個街坊曾打躉的辦事處、電梯口貼的互委會活動通告都不再復見。然而剩下那份熱心與力量,能否在來年好好轉化?我們不難訪問到扭盡六壬願意繼續獻身的人,不過還是葵聯邨的聯悅樓互委會(前)主席徐先生一語道破,「點都好,政府有此決定是否應該交代清楚點解咁做,就算你覺得大政府毋須解釋,但多年的貼地組織沒有了,是否也應有個替代方案?」有何問題陸續浮現?什麼渠道急需補位?關愛隊可以代替嗎?互委會主席、區議員、社福機構齊齊急切地為政府想想(上年應想好的)下一步。
臨別在即 問題無着落
邨巴瀕臨停擺
互委會臨別在即的最後幾天,從各種善後情况中可知,許多事情還未有定案。12月28日,距離「死期」4天,大埔富亨區議員何偉霖在專頁發布「互委會清零後遺」帖文,談及村巴服務受影響的問題,記者致電了解時,何仍忙於與運輸署溝通。他解釋:「全香港都有這些村巴,是靠居民組織如法團、互委會等,向運輸署遞交巴士線申請,如返工收工時間各有一兩班巴士方便居民,不用行出去搭,在家附近就可坐車。」他表示居民代表團體一般要在收到通知21日內續期,「互委會12月頭才收到通知,霎時要找新團體接手或轉居民代表名稱,就比較困難,中間還隔了聖誕假期」,過往其他村巴在負責申請的居民組織結束運作後也會消失,但這次互委會由政府下令解散,他說視乎運輸署能否酌情處理,包括轉至其他組織接手及延期,訪問當天仍屬未知。
限期未到 被催交單位
葵聯邨聯悅樓互委會主席徐先生形容,「房屋署的態度好似好想我們快些收檔」。未到12月31日,已被催促月中應交回清空的單位,信箱又提前被封,他們着手處理及交代各種事項,「這兩個月錢已捐給慈善團體,雜物該清的都清了,街坊合用的已取走,文件好多已銷毁,唯獨財務文件,民政署沒有指引,我問民政署,他們答你睇吓點處理啦,我就費事喇,單據涉及claim過政府錢的,唔知佢辰時卯時抽起條筋要查,我自行保存由成立到摺埋的所有支出單據,預計存起一年」。
墟市重辦無期
不僅互委會本身事務,在上水清河邨設立的香港宣教會恩霖社區服務中心,助理督導主任葉建忠指出,中心工作也會在環環相扣的變化下遇到困難。「清河邨是第一條邨在籃球場做到墟市,當時我們花了很多時間跟房屋署申請,互委會亦有參與。」這個自2018年起每月舉辦的墟市在疫情期間暫停,重辦無期,「因為在屋邨搞墟市,房屋署有個政策,要在EMAC會議(屋邨管理諮詢委員會)通過,這個委員會的組成有區議員、互委會主席、房署代表,有時亦可邀請警察與會」。若沒了區議員,加上沒互委會,這個會基本上只剩房署自己,「我們都問緊房屋署,如果要再搞墟市、再開會咁點呀,房屋署話疫情未過,未有咁快,遲啲啦」。
民間自發補位
許多情况與問題懸而未決,政府又未想好,民間如何先行一步?
1. 專頁改名續做「盲公竹」
2019年社會運動後,網上湧現不少互助的街坊群組,原來葵聯邨聯悅樓互委會主席徐先生一早有此念頭,並為互委會設立專頁。現年50歲的他,20多歲住葵涌區另一條邨時,已做新成立的互委會主席,「搬來後沒打算再做,最後姣婆守唔到寡的原因是,聯悅樓發生鉛水問題,大家日日要飲蒸餾水,覺得可以試吓為街坊發聲」。但做落也不可照搬之前經驗,「之前是老屋邨,這邊新樓住戶感情比較疏離,住了幾年隔籬姓乜都未知,除了調遷戶,住戶還包括新移民、印巴籍,年齡層後生很多,近幾年大家機不離手,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搞了facebook平台,網址整成二維碼,街坊掃一掃就看到幢樓發生什麼事,也可認識互委會,搞康樂活動時對街坊參與度也有幫助」。他將為專頁改名繼續發放資訊及解答街坊問題,又研究另開群組。
他過往積極處理街坊投訴,現時「被動些」,像盲公竹,「提供方向給你可以點做,我們也盡量配合」,「互委會是做好民生的事,如保安、清潔,就算沒了,多年來與管理公司的合作不是白做,都有剩餘價值,希望用友情搭夠讓管理公司加快去做,他們不是難相處,都冇所謂」。
2. 社團註冊成立義工隊
上水清河邨清譽樓互委會主席吳桂林說,互委會從2017年成立後,「發覺原來這座樓長者太多,需要支援,陸續很多人加入做義工,有時上樓探訪,我們也跟很多機構合作送物資,疫情三年,檢測包、口罩、消毒藥水、搓手液,我們都曾穿保護衣送上去」。委員逐戶探訪,更記錄長者歲數及情况,「行動不便、聾啞人士、傷殘人士,我們都會寫下來,每兩三個月更新,個幾兩個月會致電他們」。他表示這些紀錄屬住戶私人資料,不會交予房署,只在有需要時交社工跟進。義工隊註冊後,會繼續派物資及探訪,「我們跟房署溝通過,他們說上去沒問題,你們都是住戶,不過不能再在大堂派東西,要逐個上門派,也不再有辦事處暫存,收到就要立即派出去」。他們亦有與管理處、社福機構聯繫,有了清譽樓義工隊的名義,方便向機構申請物資。
3. 機構開群組連繫街坊
吳先生說清河邨有八座樓,七座有互委會,他曾問及鄰座互委會的去向,「問過兩三個,佢哋話呢啲嘢我哋唔搞,兼顧唔到」。他亦想過是否應以整條邨之名註冊為「清河邨義工隊」,「但大家(委員)話做唔到咁多」,義工隊主力為清譽樓服務,行有餘力就幫其他邨民,「始終我們做慣咁多人,熟晒,不然有拗撬就不好了」。恩霖社區服務中心因互委會解散在社交軟件開了群組,希望邨內各座互委會成員加入,葉建忠說至年尾「有一兩座加入,不算太多,我估真的到互委會結束後,情况會好些,這段時間亦因疫情,部分互委會都沒有開會」。
居民需重新建立自助的力量,「我們社工的想法不是陪他們一起成長,而是很早階段助他們成形」。「如果互委會不消失,我們覺得他們已獨立,就未必介入太多。現在是明明他們可自行運作,突然沒有了這組織,我們是失望的,但沒辦法,政策如此,所以現在想招聚他們一起成為義工小組,雖然沒有互委會名義,但都可繼續服務那座大廈的人,是我們可以做的方向。」
政府角色
然而受訪者都提到,居民想方法自助以外,政府亦有重要角色盡快填補互委會消失後的缺口,他們談及以下建議:
一˙ 重建諮詢架構最緊急
社工葉建忠表示,上述EMAC定期會議開不成,其實房屋署更難做,「實際上這個會也可討論是否與管理公司續約,正式來說管理公司要做問卷,問居民做得好不好,居民大部分覺得管得好,才可續約。對房屋署來說這些是『三煞位』,最好居民決定,唔使佢自己揹鑊,將來佢都麻煩,管理公司做得差點算?續牌又唔係,唔續又唔係。這些現象會慢慢浮出來,愈來愈多,尤其疫情過後,地區原有諮詢架構沒了,問題就會出現」,他認為急需重建類似渠道。
聯悅樓的徐先生亦說,除了互委會主席,他本來有另一重身分,是民政事務總署轄下分區委員會的委員,「這是政府委任的,根據居民的社區經驗,覺得你合適又肯參與就邀請入會,但有限期,每兩年一屆,可連任三屆做足6年,亦有人過一過冷河再受邀回去」,不過他任期在2022年12月31日屆滿,未收到續任邀請。分區委員會按16區劃分,葵青區分5區共92名委員。不過,他指出分區委員會並不能代替EMAC會議跟進邨內事務的功能,「好多問題很貼身,傳統互委會做法是立即聯絡管理公司甚至房署,好快解決問題,或短時間得到回應。如放在分區會傾就死了,三個月開一次會,還有很多委員在講分區的問題,不侷限你條邨那座樓。最緊要是我參與咁耐,如對房署代表即時提問,永遠會話下一次會議再交代,即又三個月」。清河邨的吳桂林說,沒有了跟進渠道,但慶幸屋邨經理「都好幫我哋,有咩要幫手,出聲他都會幫」。葉建忠亦說清河邨管理較開放,但「這視乎屋邨,其他屋邨不一定是這樣,基本上可以唔理你」,「現在暫時沒有了這個途徑,未來會否開放番少少,屋邨始終需要有人參與其中,冇理由管理處自己管番自己,應該有渠道反映」,從前「互委會反映之餘,區議員又再發聲,成個跟進會好好多,現在是一層一層消失了」。
二˙ 每條邨設委任組織?
參與互委會多年的徐先生重提EMAC歷史,除了互委會、區議員,曾有具認受性的街坊組織代表亦可加入,門檻是需有邨內七成街坊做會員,後來因被認為與互委會性質重疊而刪去,現時仍保留會員佔邨內商戶50%或以上的「商戶協會」可有代表成為會議成員。問他有沒有想過組織這樣的聯會取得房署認可?又或門檻降至五成是否較為可行?他認為「這並非門檻的問題」,「今天你解散了互委會,要有替代方案,令街坊有問題時找到人做代表,跟部門反映爭取。門檻幾高幾低唔係重點,重點是由政府牽頭去做,有個方案是學大陸設立街道辦(街道辦事處)」。在內地,街道辦是政府機構,非街坊參與,另有居委會作為居民選舉產生的社區組織。徐先生談及的有點不同,「政府委任服務開社區的街坊幫手做,每條邨有這樣的組織,管理邨中的保安、環境衛生、投訴,政府有order也可協助處理」,「如果真有此替代方案,我不介意去做,相信落手落腳做的人不在意是否有糧出,都是義工」。
三˙ 關愛隊多元納地區聲音
對於政府新設的「關愛隊」,徐先生坦言「我覺得幫助不大,政府找團體去認投做某區,成立之後每個小區一小隊人,除了派物資也幫街坊處理問題」。政府按區議會選區劃分小區,每小區的隊伍為8至12人,「如葵聯區,不是只有葵聯邨四座樓,你顧唔顧到咁多?」區內有夾屋芊紅居、居屋葵康苑、私人屋苑新葵興花園,各類房屋有各種問題,「由一個有經驗的人帶義工派吓小冊子、宣傳單張可能得,接受街坊各種投訴,有急切的,等你來關愛我,死得喇喎」。
葉建忠就觀望荃灣、南區的試驗,「要看背後架構,如果只批給政黨去做,對社會意義又不是很大,多些由NGO去推義工組,可能情况會更好,太單一對社會不是好事」。他亦認為,不應集中只批給幾個大機構,「多元會更好,這樣才可收到地區聲音,除非你話完全唔使聽地區聲音,但在香港社會好易出事。寧願早些聽到不同聲音,會更易處理」。他說先例成功會是強心針,「如果這模式成功,意義是大的,我們也會試試申請」。
不過他仍很重視居民的力量,在踏入2023年互委會消失、關愛隊未知成效如何的空白期中,他說中心可借出地方,歡迎邨民繼續來開會,留住人與人之間的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