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據說，在涿鹿之戰敗北後，蚩尤一族四散，作家紅眼覺得就如香港離散潮。他以《山海經》為引子，與劇場導演陳家蔚創作VR劇場，2049年香港，歷史會否重演？VR劇場一筆錢要做3件事——現場劇場表演、拍片、製作VR，此種新劇場形式又有什麼值得嘗試？
《山海二零四玖》導演兼監製陳家蔚（Kiwi）繼VR劇場《轉念之間》再續VR元素，並加入現場表演。《山海二零四玖》既要處理VR中如同電影的影片部分，又要處理現場劇場的部分，所以需要一個同時熟悉電影和劇場媒介的人撰寫文本，故她邀來大學結識的紅眼擔任編劇。
「《山海經》的故事某程度上跟現今香港社會很似。在涿鹿之戰，蚩尤、黃帝一族鬥爭，蚩尤一族戰敗後，大家就開始四散，有些人各有各想法，然後好像一個離散潮，好符合香港的一些語境。Base on這件事，開始今次的創作。」紅眼解釋今次創作的起點，其實亦受陶淵明啓發去看《山海經》。陶淵明寫田園詩外，也寫了一系列關於《山海經》的詩：「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陶淵明）藉刑天和精衛，在詩句裏面透露自己仍然未死心，現在只是等待、鬱鬱不得志的狀態。這一兩年的香港人和創作人都在這個狀態……可能仍有一些想法在心裏面。」紅眼說。
3時空並置 展角色3層次
因此他創作了9個各有故事的角色，他們皆對前路有不同選擇。但他亦强調選擇無分對錯：「更加想表達，其實在每一個朝代裏面，不同的人都會有自己想行的路……在我們的山海經裏面，9個角色都有不同理念，對某些事有不同想法或者選擇。有時會在一起，有時會分道揚鑣，在某個時代這些事都是避無可避……只是我們見證了這一個時代。」劇中並置着3個時空——今日香港、2049年的未來世界、5000年前的神話時代。Kiwi認為或可理解所有角色都只是虛擬劇場遊戲的角色，而角色上亦有3種層次——演員自身、除面具時接近2049年的角色、戴面具時接近5000年前的角色。
置身一個場所 「已是歷史一部分」
「如果你真的熟悉《山海經》，其實在裏面（劇場故事）不太見到它的元素，見得最多反而是人物角色的設計和故事。」Kiwi說。《山海二零四玖》既有劇場又有VR，Kiwi期望讓觀衆經歷一個既在現實世界又在VR世界的旅程，而美術部分將會結合兩種經驗，「面具設計、空間運用如何令到空間感會相互呼應」。紅眼解釋，其實就如將2019年社運既望着直播畫面又身處現場的經驗，變成劇場經驗。在現場表演部分，觀衆跟演員更是零距離，在同一個地方發生某些事，「提醒觀衆一個經驗，當你置身在一個場所的時候，無論虛擬地在看片、拍片，或者現場參與某些事件，其實已經是歷史的一部分」。
早前疫情嚴峻，帶來不少既非電影亦非劇場的觀賞經驗，如在大會堂播放預先拍好的現場表演，甚或網上演出，Kiwi坦言劇場的表演語言截然不同。劇場因防疫措施而停擺，Kiwi發現政府亦投放了不少資源到VR。惟她表示VR劇場在資源上很緊絀，因為一筆錢要做3件事——現場劇場、拍片和VR，考慮實際情况，她建議政府予VR劇場團隊充裕資金創作。從事VR劇場不下一次，她指VR劇場或已是個新趨勢。紅眼續補充：「可能是介乎電影和劇場之間，我們現在叫做VR劇場，但過幾年可能會有好firm的新形態出現，幾值得我們今日嘗試創作的新形式，而不再是傳統的電影、傳統的劇場。」
為什麼觀眾要過來看你的show？
表演新劇場形式之先，Kiwi認為必須解答一個問題：「為什麼觀衆要過來看你的show，而不是在家裏看？」如果觀衆沒有需要來到現場，根本就無必要採用這種新劇場形式。若要為新形式注入意義，紅眼覺得需要「講回最傳統的講法，其實劇場演出是一個儀式」。從儀式當中，創造出觀衆與表演之間的共同經驗——在家裏看熒幕沒法賦予的經驗，那麼就有必要實踐。他指VR劇場仍處於嘗試階段，尚未成熟，如果只是流於噱頭的形式終會被淘汰，而「劇場的新發展終必有起有跌」。
紅眼亦觀察到近年香港的創作風氣變遷，幾年前的創作「比較冷漠和個人——講個人情感、個人經歷，沒有一個好一致的主題」；近年不少人創作都想回應香港這幾年發生的事，「無論在不同類型的作品，總是覺得它們在圍繞某一件事；而那件事，只要你在香港生活過，就一定會明白它想說什麼」。譬如紅眼提出這個劇本的概念時，「無論導演、美術和演員，都有某種默契知道發生什麼事」。他認為，香港或許如同文革後，進入了一個傷痕時代，成為「我們今日一個集體情感，都驅使到好多人繼續創作」。
在早幾年社會大事時仍在做演出和製作，之後所有事停擺，Kiwi不禁自問﹕「其實做藝術是為了什麼？有什麼值得你去做？」最終她得出一個答案：「可能不是什麼實質的行動，但是仍在一個你覺得是屋企的地方，做一些你仍然相信的事。」紅眼就想起《鐵達尼號》中沉船時還在拉小提琴的人：「為什麼他們還在沉船時做這件事？其實你解釋不到，他們除了這件事就沒有事可以做，或者他就是想做這件事。無論在任何一個時代裏面，這是他的專長、他的職業，他就做這件事。」時勢正正考驗到創作人，「鐵達尼號沉船時，到底你會求生，還是會繼續演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