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特朗普被曼哈頓地方檢察官正式起訴，成為美國史上首位要面臨刑事訴訟的前總統。詳細的檢控內容暫時尚未公布，但預期與特朗普於競選2016年總統大選時給了13萬美元的掩口費給艷星Stephanie Clifford（藝名Stormy Daniels）有關。據稱她和特朗普曾有性關係，特朗普不希望事件曝光而給予掩口費。
與艷星有婚外性關係並不犯法，給予掩口費也不犯法，不過在選舉期間與選舉相關的開支沒有申報卻是違法。早於2018年特朗普的律師Michael Cohen已因協助安排掩口費及其他罪行被聯邦調查局調查，後因選舉開支及逃稅等指控被定罪入獄。而這次起訴，一般認為是圍繞在特朗普企業開支當中把這筆掩口費被列為「法律費用」，是否有偽造會計紀錄之嫌。
警察會去拘捕特朗普嗎？
看來不用走到這一步，雖然網上流傳不少特朗普拒絕被警察上手銬的圖片，但都是人工智能合成的，大家當作是另類娛樂好了。
檢察官辦公室正和特朗普的律師討論自首安排，有指特朗普一方似乎對被起訴感到相當興奮，覺得可以加強其支持者眼中「被敵人針對」的形象，利用為競選下一屆總統的造勢工具，最起碼可以向支持者索取又一波的捐款。更有評論聲稱最好把特朗普自首、打手指模、拍疑犯大頭照等一系列動作全數現場直播；畢竟特朗普在選總統前雖然曾經破產6次，卻因為拍攝真人騷而被公眾誤以為是商業奇才。再來一場「被捕真人騷」，也未嘗不可。
說回來，在檢察官發出正式起訴之前，坊間已有不少議論如果特朗普拒絕自首，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例如會不會逃到他友好的沙特阿拉伯甚至是俄羅斯來逃避罪責。這次起訴特朗普的不是聯邦政府而是紐約州政府，起訴當刻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的海湖莊園，道理上紐約州警不可以去佛州捉人。與此同時，現任佛州州長DeSantis正計劃競逐代表共和黨出選總統，換言之在政壇上他和特朗普是正面對手；特朗普早前在競選活動中不停批評他，導致他的民望不停下滑，引來輿論懷疑他會否藉機會對特朗普反咬一口。不過他似乎看得更遠，知道這時候落井下石只會得罪共和黨選民，聲稱不會協助紐約州引渡特朗普歸案。
不過，這一系列州與州之間的引渡之爭更似是政治表態而已。美國《憲法》規定州與州之間有互相引渡疑犯的責任，特朗普如果真心要選總統的話，也不可能一直躲在佛州不去其他州啊。
這是一場政治檢控嗎？
正如前文所述，與掩口費相關的調查針對不同角色已經持續了好幾年，基本事實相當清楚，不是無中生有。至於最後控罪是否合適，是否足以定罪，還是法庭說了算。
當然，就算最後入罪，也不代表檢察官本身沒有政治考量，選擇性檢控這回事亦非聞所未聞：人人都有犯法，偏偏只告你一個。曼哈頓地方檢察官這個職位本身是選舉產生的，按曼哈頓的選民結構來看起訴特朗普在政治上是會加分的，說不定檢察官還想趁機會表現自己博取未來競選國會議員的機會。
共和黨那邊近來就常把檢察官Alvin Bragg稱之為「索羅斯的檢察官」，事緣富商索羅斯曾捐款支持改革刑事制度的團體，而這團體又曾經支持Bragg參選檢察官。不過索羅斯支持這團體已有多年，這團體的捐款並非只來自索羅斯一人，支持的也不止Bragg一人，Bragg和索羅斯二人亦互不認識；整個操作在美式選舉獻金制度中十分常見，兩黨都有這樣做，如要質疑就不如修改獻金制度（但是共和黨又反對）。
話說回來，也不是說檢察官想告誰都可以。美國實行「大陪審團」制度，提出起訴得先說服由公民組成的「大陪審團」，以防止惡意檢控。在其他地區常見檢察官濫用職權「告完又告」來向政治對手施壓，在美國要這樣做就沒有那麼容易。
如果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 可以自己特赦自己嗎？
就目前紐約州的指控，不可以。現在告特朗普的是紐約州政府而不是聯邦政府，總統只有權特赦聯邦罪行，不可以特赦州罪行。
相對來說，國會叛亂案和海湖莊園私藏文件案則是聯邦罪行，道理上可獲特赦，但很難想像有任何一位總統會有意欲想去特赦他。回想當年尼克遜辭職後獲繼任人福特特赦，爭議至今不息。而如果特朗普竟然再次當選然後特赦自己的話，則絕對會是動搖美國國本的憲制危機。
最後，即使特朗普在紐約州和聯邦層面都脫罪，他還是要面對喬治亞州的選舉干預指控。2020年總統大選後特朗普致電該州州務卿，說「我只是要找11,780票」讓他在該州勝出，涉嫌干預選舉公正。這通電話有多人在場聆聽，又有錄音紀錄，人證物證俱在，只要州務卿在法庭說一句「我當時感到被施壓」就足夠定罪。這同樣是州層面的控罪，聯邦政府不能介入。
特朗普還可以繼續選總統嗎？
暫時來說，可以。美國《憲法》不止沒說疑犯不能參選，就算被定罪仍不影響資格。過去無論是州議員、聯邦議員，甚至總統，都曾有囚犯獄中參選。早於1798年，即美國立國之初，已有囚犯在獄中勝出國會議員選舉。當然，現實上一個囚犯如何能同時坐牢和履行總統職責，恐怕會十分困難。
還有一個例外：《憲法》第十四修正案列明曾經宣誓支持美國《憲法》，後來參與叛亂者，得取消出任聯邦職務的資格。特朗普如在國會叛亂案當中被控甚至被定罪，則會觸及這條條文。就目前已公開的證據所知，雖然特朗普對外否認敗選，卻曾向幕僚承認他知道自己敗選；而在國會騷亂發生之前，他也知道支持者持有大量武器，卻仍然鼓勵他們遊行往國會。相關一系列的證供會如何被展開，最後控罪會否真的直接指到特朗普身上，仍是未知數。
從公眾立場去看，特朗普的死忠當然會更為支持他，但其他人則未必如此。是次起訴作實前的民調則顯示，雖然多數選民認為紐約縣地方檢察官有政治動機，但也有57%選民認為刑事起訴足以使他們認為特朗普不應繼續參選，其中中立選民持此觀點的同樣過半。
政治上，擺在特朗普面前的眾多指控當中，現時紐約州提出的可算是最為難明甚至瑣碎：就是一項會計罪行而已。不少反對特朗普的論者甚至覺得讓他因為這種控罪拿到「歷史第一人」的位置，未免有點便宜了他，認為喬治亞州的選舉干預案更應該成為「第一案」。反過來看，到這些罪行的起訴決定要來臨的時候，政治影響才能看得清。換言之，好戲還在後頭。
再說遠一點：起訴前總統會影響美國的國際地位嗎？有說這是「香蕉共和國」才會做的事，意謂政府無法無天利用司法報復前朝。不過這件事也可以反過來問：如果一個體制可以保證其政治領袖終生免受刑責，會否更為可怕？法律面前，應該人人平等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