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東新作直面離愁 鼓手歿後重拾節奏

文章日期:2023年05月05日

【明報專訊】台灣另類搖滾樂團「草東沒有派對」 (下稱草東),憑着2016年推出的首張專輯《醜奴兒》,先後在台灣金音獎、金曲獎摘下最佳樂團、最佳新人等多個獎項,及後又為恐怖解謎遊戲《還願》唱作主題曲。準備大展拳腳之際,原定於2021年舉行大型演唱會,卻遭受疫情打擊一再改期;同年再迎來噩耗,鼓手蔡憶凡(凡凡)驟逝,演唱會取消,草東也久久沉寂。至上月,才公布於本月推出新專輯《瓦合》,並於台灣巡演。

粉絲一直戲稱草東為「草東沒有門票」。在成名和獲獎前,以獨立樂團之姿舉辦的數百人小型演出,已是一票難求;成名後又因團員服兵役與疫情延宕,演出機會大減。原定於兩年前在台北小巨蛋舉行的大型演唱會「不都媽生的6.0」,逾萬張門票在開售1分鐘內沽清。今年復出舉行「人責」巡迴演唱會,採一人一票實名制,9場門票在發售當日賣光,不少樂迷落空,在草東facebook留言,甚至稱為求一票不惜改名換姓。「草東沒有門票」這綽號再被翻出,彷彿證明獨立樂團不等於「地下」,主流口中的「小眾」才是大眾。

陰影之下 拼湊「破瓦」

談及改名,草東最初在2012年是以「草東街派對」之名組團,取自成員當年經常蹓躂的台北陽明山草東街。或許樂團就如街道,像是草東街般留不住人,行走的是過路人,而過客鮮會久留。草東經歷成員更迭,在2014年易命為「草東沒有派對」。除了留下來的主唱林耕佑(巫堵)和結他手詹為筑(筑筑),當時還有現為Deca Joins主唱的鄭敬儒擔任貝斯手,和已轉職MV導演的劉立為鼓手,而劉立退團後便由凡凡接手。凡凡驟逝,街道成了一道寫着痛的陰影,舉步維艱,在上月底宣布舉行「人責」演唱會前,現任貝斯手楊世暄在草東facebook發文,稱錄製《瓦合》後暫停演出,需要好好調整自身狀態,文中刻着一句「心裏的檻依舊跨不過去」,叫人心痛。

距首張專輯《醜奴兒》,睽違7年的新作取名《瓦合》,出自《禮記.儒行》的「毁方而瓦合」,意指儒者應收斂自我鋒芒,不自恃卓然而立異,與眾人磨合;亦可解作「破瓦相合,雖聚而不齊」,猶如苟全、湊合的烏合之眾。前者意思雖着人謙遜,但實際上心中充滿少年的傲氣;後者苦澀悲痛,令人想起草東面對隊友離世,休團時曾道「一直無法學會好好道別」,餘下眾人沒抱着「不為瓦全」而解散,破碎的靈魂互相扶持,如世暄寫道「在這樣的風風雨雨之中還願意為別人撐傘的人(隊友),我衷心感謝」。現時發布的兩首歌曲,在YouTube資訊欄均寫着「致我們最可愛的凡凡」,他們在傷痛中勉強拼湊那無法完好如初的自己,製作《瓦合》這唱片送給凡凡,亦與樂迷一起面對「離別」的課題。

淺白歌詞 深埋思緒

除了新歌,《瓦合》也輯錄了一些在現場演出過的舊作,包括在宣布復出時推出音樂影片的〈床〉,以及〈老張〉、〈白日夢〉、〈人洞山〉等。〈床〉承載團員與凡凡合奏的回憶,過去的詞如訴說現時的心情,面對悲劇自省時不禁質問自己,當初為何沒有察覺好友的難過,「築起了對快樂的心防/說什麼也放不下/從何時開始對悲劇的嚮往/填滿了整顆心臟」。草東的歌詞淺白,艱澀的是情,有人說要讀懂歌中含意,可試着把歌名當成反話去看,像〈如常〉說無常,〈情歌〉說無情,而〈床〉不在這規律當中,其英文名取為Lie,是躺臥,也是謊言,描繪抑鬱者獨自流淚,在人前卻強裝沒事,「仔細搜索着自己的身體/試着找出一道合理的傷/卻還是得說謊」。

第二首推出影片的〈但〉,開初影像撮有凡凡演出時的片段,再鋪排了一些瑣碎雜亂的黑白影像,呈現往日團員間歡樂的生活日常。有樂迷留言推敲,這些片段中不見凡凡入鏡,故凡凡應是掌鏡人。而〈但〉的曲風也與草東大多作品不同,開端旋律激昂,後來轉為溫柔的軟語呢喃,「但你離開了這裏/於是我們不再年輕」,這首曲用最直接的情緒唱出道別的話語。

現實哀嚎 廣獲共鳴

草東廣受背景迥異的年輕人歡迎,首先因其旋律結構不太複雜,沒有過多修飾雕琢但耐聽,帶些Nirvana、Two Door Cinema Club的影子。曲風雖多被指受grunge(頹廢音樂)影響,歌詞卻不厭世,往往命中這世代心中的刺。首張專輯以宋詞詞牌命名,卻非辛棄疾《醜奴兒》寫的無病呻吟,而是入世面對種種現實後無力、絕望的嘶吼,赤裸剖白那些在眾人心中不曾言明的痛,讓不同階層的人也有共鳴。因此取材上有人喻之為台版萬能青年旅店,主唱巫堵的捲舌唱腔帶點宋冬野、張懸(安溥)的色彩,雖為人詬病,亦是文青所愛。而這次草東的課題是別離,不問曲終人聚散,人生無常,不論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還是樂團,每段人與人的關係中亦是無可避免,過去聚首、派對上的美好,也早明言歸根「沒有派對」。●

文:呂晞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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