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串流平台競爭激烈 林君陽回SARS時空看人性

文章日期:2023年08月18日

【明報專訊】人類歷史總是與疫症密不可分,經歷完3年全球疫症浩劫,只想唞啖大氣,但近日猴痘又殺來。面對疫症,個人往往是束手無策,有些人翻閱疫症相關的文學,期盼從中取得亮光,若重讀昔日疫症歷史又有何啓示?回望20年前的SARS,香港人切記了要洗手洗手洗手,或許台灣人會想起和平醫院封院事件。劇集《我們與惡的距離》、《人選之人——造浪者》導演林君陽拍攝的電影《疫起》——疫症下突如其來的封院命令,生死存亡之秋,醫護人員如何抉擇?林君陽多部作品在串流平台熱播,《疫起》周二(15日)亦在串流平台上線,台灣影視在串流平台上的發展,可否給香港借鏡?

20年前,你在做什麼?

還是大學生的林君陽正在籌備畢業展覽,SARS殺到台灣令展覽煞停。儘管新聞報道屢屢上演封鎖、隔離,疫症卻未蔓延到大街小巷。疫症彷彿不真實,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段白白失去的青春,只感覺與SARS的距離很遠。「20年的時間可以冲淡好多事情,它(SARS)確實已經稍微遺忘在歷史的牆角了。」林君陽說。

取材和平醫院事件 探討醫護抉擇

因為新一場疫症,台灣才翻出SARS這一段回憶。很多人認為台灣將對抗SARS的經驗應用到最近一次流行傳染病,才控制病毒傳播得宜。疫情受控,2022年7月開拍《疫起》時台灣大多數人已消化了起初的恐懼,俄烏戰爭開戰數月,林君陽就讓劇組想像是一場戰爭來拍攝。透過電影,他和觀衆回到SARS時的那個時空,站在封閉醫院的前線醫護身旁,「經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我覺得這是現實當中沒有經歷到,但是我透過電影可以回到那個當下」。

「我們一邊在pandemic裏面,一邊拍一個關於pandemic的故事,在封鎖的狀况下拍一個封院的故事」,恍如俄羅斯娃娃套中有套。《疫起》取材自2003年台北市立和平醫院封院事件,因院內群聚感染而突然封院,無論病人和醫護都被迫困在醫院裏,面對當時未知的病毒。面對未知,油然而生的感受正是恐懼。

主角胸腔科主治醫師夏正(王柏傑飾)因急症而被迫折返醫院開刀,SARS在院內爆發,然而封院令一下,他就滯留在醫院。性命攸關,他起初只想盡早離開醫院,跟家人見面。無論歷史上還是劇情中,院內有一整批病人等待醫護照料,封院令一旦下達,前線醫護就沒有選擇自身去向的權力。即使醫護也會擔憂性命安危,部分醫護選擇罷工來換取回家,或爭取盡早列入撤離名單,「醫生在一個災難底下,他要去救人還是不救人?這件事情(不救人)到底是自私嗎」?

不難發現,林君陽執導的作品,例如《我們與惡的距離》探討社會倫理,《人選之人——造浪者》揭示政治黑幕,皆圍繞着人性選擇。在《疫起》裏,決策者的身影甚至消失,聚焦前線醫護,鏡頭落在「沒有生殺大權的小人物身上」。他解釋道:「不管那個故事發生在古代、20年前或者當代,這些故事都是由現在的人說給現在的人聽,所以最後還是要找回為什麼我要在這個時代、這個時間點說這個故事(的原因)。」生活大小事上如何抉擇或許才是普羅大衆的寫照,畢竟定義一個人就是看他一生行為的總和。

串流平台崛起 拍劇較電影多資源

《疫起》繼4月和7月分別在台、港大銀幕上映後,周二(15日)也在串流平台Netflix上線。因為《疫起》按照戲院特有的觀影經驗來設計,「我心目中的電影是想像觀衆坐在電影院裏面看電影,專心得連你滑手機都沒有機會」,串流平台上的作品可以隨時暫停觀看,用家亦受周遭環境影響,林君陽也很好奇《疫起》會在串流平台得出什麼回饋。譬如電影中主角夏正鼓起勇氣,從A棟大樓經過黑暗走廊,走入主要染疫的B棟大樓,黑暗裏只有主角的呼吸聲,「類似這樣子的觀影體驗,我覺得那是在電影院才會有的」。相較於電影賦予觀衆經驗,電視劇就要讓觀衆清楚明白劇情走向,「所以電影跟電視(劇)系列,我覺得這些東西是蠻不一樣的事情」。

「尤其我們前3年遇到疫情,劇集變成一個大家很習慣的娛樂方式。」他近年為人熟知的作品也是上述兩套劇集,透過串流平台,甚至在香港惹來熱話。但原來他是乘着《海角七號》的愛情電影熱潮出道,當熱潮散去,2010年代中就迎來串流平台的時代,拍攝劇集較電影多資源,「當然大量吸收了我們這一群以前拍電影的人,因為這邊有很多的工作和故事等着我們去耕耘,於是我們就跑到這邊來說故事」。他對上一部電影是在2015年,本來甚至只是電視電影,久違8年再拍電影,別有一番風味。

8年間,劇集以外,他既當過實况節目《十二道鋒味》第三季的執行導演,又當過紀錄片的攝影師,累積技藝之餘,更從鏡頭裏補足人生經驗。回想最初拍攝電影,與其說是藝術創作,他認為更多是執行,現在他拍攝前屢屢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我要在這個時間點說這個故事給這個時代的人聽?」觀察8年過後的電影產業,愈來愈少人進戲院看電影是全世界共同的狀况,導致整體電影產量減低,愈來愈少電影登上大銀幕。

「小衆OTT平台集合,是小聯盟」

他續指,台灣中小型電影製作預算大概是3000萬至6000萬新台幣(約735萬至1470萬港元),這樣才「比較有機會回本,會有上億(新台幣)製作的電影一直都是少數特例」,而《疫起》的預算約6000萬新台幣(約1470萬港元),屬於台灣的中小型電影。在台灣,像林君陽這類中生代導演也拍攝中小型規模的電影,換句話說,除了公共電視的電視電影,其實新人導演較難找到機會,「因為台灣電影的票房基礎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們就會擺在同一個起跑線」。

串流平台相異於電影傳統的觀影經驗,它能夠成為台灣電影產業的救星嗎?林君陽執導的兩套劇集和電影《疫起》均在串流平台上線,惟他不諱言,由於台灣非主要市場,像Netflix這類型國際串流平台投放到台灣市場的資源並不多。他推算,若每年有30至40部台灣電影上映,大概只有3至4部獲Netflix青睞,整體產業很難單靠國際串流平台來維持。

「基本上他們也會蠻挑的,所以他們會花費比較多一點來買你比較好production value的作品。」他說起上來猶如過五關斬六將,在台灣較常見的做法則是當影視作品完成後,再尋找串流平台的買家。然而對大多數台灣影視工作人員來說,「我覺得他們可能要面對一個現實,就是他拍的東西不一定只賣給Netflix或者大品牌。他們更要去(探索)那些網絡渠道,要去不同位置的可能」。

因此林君陽認為:「台灣接下來往下走應該是本地OTT(串流)平台,相對小衆的OTT平台,集合起來等於是一個小聯盟。」相較香港,台灣不乏本地中小型的串流平台,例如KKTV和LiTV,串流很多本地製作的影視作品。而在中小型規模的影視製作下,可以讓工作人員和演員有空間去磨練,並且有渠道發表作品,「然後可以去餵養(演員) ,長出一些很不錯的演員,甚至一些明星 」,造星又豈止選秀節目。

國際串流平台陸續進駐

台灣串流平台GagaOOLala更主打LGBT+題材的影視作品,「他們有在經營BL的市場,我覺得這些東西都是特色市場,本來就是小衆群體,那他們就可以用相對少資源,拍出這個群體的人想看的東西」。不過林君陽還是看見暗湧,繼Netflix後,Disney+和HBO GO等國際串流平台相繼進佔台灣市場,競爭愈發激烈,「觀衆不會選了一個大平台,然後就再order一兩個小平台」,為台灣本地串流平台帶來危機。

綜觀利弊,香港本地串流平台又會否是香港影視產業的新出路?●

疫起

預告片:bit.ly/3qsCPEM

文:嚴嘉栢

編輯:梁小玲

美術:張欲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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