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女性主義電影紛紛湧現,早前暑假就有女導演Greta Gerwig執導的《Barbie芭比》大行其道。Greta Gerwig演而優則導,但原來70年前日本女演員田中絹代已經執起導筒。
田中絹代在二戰前已是日本電影女主角常客,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毅然拍了6部電影,爾後卻重新專注演員事業,更在演員生涯晚期獲得柏林影展最佳女主角。演員的光彩多年來掩蓋她執導的電影,隨着她的電影近年修復,世人才發現一顆獨特女性視角的電影遺珠。
著名演員 日本女導第二人
田中絹代執導的電影曾在去年香港國際電影節上映,今次回顧展策展人、電影文化中心(香港)董事馮慶強錯過去年放映,於是決定再度放映讓香港觀眾認識。田中絹代以演員身分為人熟悉,戰前已活躍日本影壇,屢屢擔任小津安二郎電影的女主角。雖然戰後她年歲漸長,但演員生涯反而愈戰愈勇,在1975年憑《望鄉》獲柏林影展最佳女主角,當時她已屆六旬。
馮慶強表示,他也曾忽略田中絹代執導的電影。近年她導演的電影重新修復,讓大家重新認識和評估其作品。電影工業一向以男性居多,日本影壇更甚,田中絹代更是日本歷史上第二名女導演,「似乎她是一個十分例外的作者」;對比近年女性主義電影,馮慶強認為她的電影呈現「另一種女性觀點的作者視角」。
父權下放入女性觀點
女性主義電影或多或少抗衡父權的意識形態,但是田中絹代的電影卻在父權下放入她的女性觀點。她第一部電影《戀文》(1953),男主角禮吉從前是軍人,戰後存活下來,因為懂得英文,於是幫助戰時曾被美軍包養的日本女性撰寫英文情書,美其名書寫情書,實則向返美軍人索取生活費。然而當禮吉知道初戀情人道子也曾被軍人包養,頓時無法接受這種行為。
馮慶強提到其中一幕是禮吉跟道子討論這件事,最後道子感嘆無論怎樣說,身為男性的禮吉也無法明白,長鏡頭徐徐望着道子轉身離去。女性戰時必須在道德與生存之間抉擇,而忠貞應該視乎靈魂還是肉體,禮吉前軍人的身分猶如象徵一種國家意識,背負國家尊嚴而壓迫女性。可是戰後日本女性無法宣之於口的無奈,田中絹代透過鏡頭一一說出。
「男性導演拍不到的敏感」
日本影壇從不缺乏女性電影,田中絹代亦曾多番出演,當中以溝口健二執導的電影為佼佼者。馮慶強解釋,溝口健二書寫女性的電影,常常提及女性意識到要獨立自主,而且多為了家庭完整或受父權社會壓迫而犧牲,「變成了一種你常常在日本電影看到所謂女性的命運」,當時女觀眾容易代入。田中絹代執導的電影則探索女性如何理解愛情、自己的身體,例如她曾主演溝口健二的《夜之女》(1948),之後執導相同賣春題材的《只有黑夜的女子》(1961),但是「她在電影裏說到一種男性導演拍不到的敏感」。
在《永恆的乳房》(1955),講述女詩人文子失婚後漸漸在文壇得意,卻患上乳癌,文子需要面對生命消逝和切去的乳房,又需要重新適應友情、渴求的愛情和自己的才華。「我們(男性)怎能理解一個女人沒有乳房之後會是怎樣呢?」馮慶強不禁問道。「所有東西放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敏感或者女性對身體的想像,我不覺得男人會寫到。」
文子向他人展示自己缺失的身體,儘管失去女性象徵的乳房,女性與生俱來的性慾還是無從否認,電影細膩展示當時女性實際的壓抑。不過當時日本女觀眾並不太買帳,其電影票房反而不及男性導演拍攝的女性電影,馮慶強推測與電影跟主流道德觀和家庭體系略為不同有關。
田中絹代的導演生涯只有短短10年(1953至1962年),馮慶強認為,不難想像田中絹代的導演成績不及演員成就出采,於是爾後專注演員事業。與此同時,他指出田中絹代因個人地位而來的製作班底亦招人話柄,一般新導演無法獲同樣級數的製作班底幫忙。以編劇為例,擅寫女性故事的木下惠介為她書寫處女作《戀文》劇本;名導演小津安二郎聯同齋藤良輔為她撰寫《月昇物語》;甚少為丈夫市川崑以外的導演寫劇本的和田夏十也為她寫了《流亡王妃》。
但是不能否認,田中絹代作為日本歷史上第二名女導演,更是戰後首人,在日本電影着墨女性觀點和角度,也看重女編劇,又跟女演員有份成立的製片公司合作製作最後一部電影《阿吟小姐》。記者問馮慶強,有否想到哪個新一代女導演具同一風格,他想了一會還是想不到,因為田中絹代的電影在製作和價值觀上都相較古典,但他稱:「我覺得如果今天重看,可能比起當時更加看到她想說的東西。」
「迎風而行——日本女性電影先行者」田中絹代導演回顧展
日期:11月17日至12月3日
地點:尖沙嘴K11 MUSEA 4樓K11 Art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