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編按:回應2月16日江逸天Olivier〈沉溺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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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忙碌了幾天,終於可以靜下來給你寫信,電話卻突然傳來一個陌生信息,是移居美國多年的中學同學。15年沒見,以前可是去哪裏都要寫信的好友。跟他熟絡的過程也很奇妙,明明已同窗多年,卻要等到中七的學校旅行才真正認識大家。當時我們在莫斯科遇上天氣反常,我和他立刻走進一所連鎖薄餅(crêpe)店並發現大家都是吃crêpe的知音。從那時起,我們便成了無所不談的朋友。想起也好笑,明明大家一直在彼此身邊,為什麼要等4年才連結起來?難道每個連結都是一場偶然?
本來,要與人連結便是我的弱點。從小到大,我都習慣獨來獨往。兒時總覺得要融入同學的小組好難,情願跟個別同學交心挖深一點,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在外觀察。一直到這幾年,因為創立了「香言」,開始跟不同的人和團隊合作,我終於感悟人與人的相遇相知是多麼稀有的珍品。像前陣子,我去澳洲時偶然認識了幾位新朋友:悉尼歌劇院的自由身導演、街頭演出三味線的東京音樂人、年輕時當過莎士比亞劇演員的珠寶店老闆,這些偶然的連結竟深深震撼了我。導演幾年前失去了生活伴侶而搬進我住的airbnb,屋裏四處還能看到他們四處遊歷的回憶;他說他是「a proud widower」,把傷痛化作盔甲,帶着伴侶給他的靈感,編導眾多作品,繼續和她遊覽世界。年輕的音樂人每晚站在墨爾本的大街對着不曾停下來的路人獻唱,唱傳統的日本民謠,也有自己的創作;她的熱誠讓我想起了動畫裏的人物,就算只有一個人願意停下來,她都會盡力去唱。換作我,可能已經心灰意冷,開始質疑音樂這個選擇。遇到珠寶店老闆更是神奇,我們一見如故便聊起各自的生活。他說他年輕時醉心莎翁的作品,當了好幾年舞台劇演員卻因為受傷和長年貧困而轉型;開了珠寶店幾個月便遇上他的太太,一個來自日本的遊客,約會不過3個月便步入教堂,現在他負責經營小店,太太負責部分的首飾設計。臨行時,他語重心長地叮囑我,雖然藝術圈很絢爛、迷人但不要迷失自我,這個圈複雜得很。在回家途中,我反覆回想與他們的相遇,是偶然更是及時的緣分。面對着逐漸萎縮的生活空間,他們喚醒了我的勇氣和熱誠;每當被迫到快要窒息時,我想起了他們曾經的傷痛,那些孕育了靈感、幸福的原始力量。我甚至幻想變成他們生活、回憶的一塊碎片,承載他們情感,把那些從未有的感受和觀點,化為我的一部分。
好像說遠了,我跟你,不也是一場偶然的連結?2018年相約友人去教堂看你的音樂會,其實之前連你的專輯也沒有好好聽完,只覺得會選教堂的人一定不簡單,趕快買最後兩張門票好了。怎料,深深被你的音樂感動。之後邀請了你合作幾次,包括失眠音樂會,不過真正連結起來還要等到幾年後的一碗拉麵。你說,食物的威力多大,多奇妙。也許生活真的好簡單,就像你之前去日本遇見母狼、飛鳥、河水,這些生活裏最平常的連結。但城市生活雜亂無章,我們常在追趕時代的腳步時忘了用心聆聽。與鳥相伴、與水共生是我的新年祈願,希望記得要閒時靜下來,和四方連結,感受我們相連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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