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冬景色

文章日期:2024年03月01日

【明報專訊】2月頭,日本近乎全國下起了大雪。雖說東京都相隔了兩年再度發出「1cm積雪預測」,但這次太大雪,最後積了20多cm相當誇張。我作為土生土長怕冷的香港人,卻在數年前參加芬蘭的藝術家駐留計劃,整個1月都待在冰天雪地的近郊。在一開頭的興奮過後,每天看着森林、冰湖和走10分鐘才出現、寥寥可數的木屋,我以為自己對眼壞咗。原來大雪蓋住所有景色後,世界會只剩下monotone。

東京氣象廳在2月頭發出大雪警報後,政府呼籲大家避免「不要不急」的外出,能停課就停,能在家工作就在家工作。於是我也幸運地獲得一天半的假期,那時還有最後一場藝術碩士的考核和面試即將來臨,我正如火如荼地修改要拿去面試的畫作,天助我也!衝回家途中下起了雨雪,當時心裏祈求快點下完就給我回暖,在芬蘭看過整個月的雪,不期待也不興奮了。這種要下不下的狀態好冷,雪在疲憊的日常之下只會徒添壓力與憂鬱。

雪在我中午回到家後愈下愈大。一邊聽着新聞一邊畫畫,再抬起頭來看向露台,赫然發現圍欄已積了一條胖胖的雪。午後4點多的天空呈現一種很濕很重的縹色,像條吸滿了要落未落淚水的藍色手帕。從打斜下着的雪看得出外邊很大風,在不夠暖的房間看着這個情景,識時地在腦內響起國民級演歌歌手石川小百合的《津輕海峽‧冬景色》。

「從上野開出的夜行列車 下車時 青森車站矗立在雪中」

「回去北方的人群 大家都默默無聲」

「聽到海浪波濤的聲音 我也獨自一人走上渡船」

「望着似乎要凍僵的海鷗 不禁掉下淚來」

我家沒有回鄉的習慣,而香港很細,從九龍回港島的娘家不會有那種長途跋涉歸去的感覺。在四季分明的日本,一切都充滿儀式感:春天在漫天櫻花中展開新生活;暑假到祖父母的鄉間小屋抓蟬;食慾之秋吃暖乎乎的栗子飯看銀杏;冬天則是綴着淚於凜冽寒風中候車。看着愈發暗下去的天,突然之間就有了一直嚮往的離鄉別井感。鼻頭開始發酸,正當浸醉在多愁善感時,新聞報道着在澀谷的興奮市民,給著名地標八公犬像用雪堆了小八公同伴。我跟正下班回家的妹妹說,等你回來一起下樓玩雪吧。

內心夾雜的壓力愁緒在下樓踩上久違的積雪後一掃而光。芬蘭沒有色彩與孤獨的雪令我懼怕,但原來蓋上雪帽子的郵筒、拉麵店在凜冽寒風中冒出的蒸氣、公園裏歪鼻子的雪人,總之是有生活氣息的東京經過「雪化粧」後,一切都太可愛,瞬間被治癒了。

文:Papaya Fung

(東京浪人生活中的三次元宅 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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