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扎比】變幻無窮的阿拉伯紋樣

文章日期:2024年03月22日

【明報專訊】3月的阿聯酋天氣宜人,很多活動選在此月舉行。比如一年一度的Art Dubai藝博會,亦有原本在上年11月於阿布扎比舉行的文化高峰會議也推遲到此月舉行。兩大活動吸引很多國際藝文界的人前來,而我也要在兩邊跑,忙着參與不同活動,也接待了不少從香港來的藝文界朋友。然而阿聯酋公共交通系統不夠完善,尤其迪拜,塞車很嚴重,一有大型活動就水泄不通。迪拜的熱鬧有時令人煩躁,但對比阿布扎比的安靜氣氛,這裏讓我更能感受到城市的脈搏。

藝文活動密密麻麻,有時很難與人深入交流。可這次在Art Dubai我竟然有機會跟藝術家Mehdi Moutashar及他的太太Michèle見面,暢談了兩小時,獲益良多。Mehdi是居法的伊拉克藝術家,1943年生於希拉(Hillah),住處鄰近巴比倫遺址。他從小喪父,自此更着重觀察周遭環境,以之連結自身經驗。住在巴比倫遺址附近引起他對建築及古蹟的興趣,對阿拉伯紋樣(Arabesque)規律十分着迷。1960年代獲得獎學金到巴黎留學,受當時炙手可熱的燈光及動能藝術薰陶,同時受Jean Arp的作品啟發,促使他在創作初期以拼圖畫實驗構圖的可能。其後,他的創作以幾何抽象繪畫為主,配搭顏色,營造不同視覺效果。他的作品看起來十分現代,看不出半點阿拉伯或穆斯林的色彩,但其實他整個幾何構圖實驗都是從阿拉伯紋樣的格律出發——那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概念,以此引伸神的無處不在。按照Mehdi講法,阿拉伯文字的構造,其實也是按照阿拉伯紋樣格律而形成。

理解阿拉伯紋樣背後指向無盡的概念後,引起我很多反思,除了解釋到穆斯林圖案為何總是工整地重複,亦和中國老子哲學中「無」的概念有很大對比。空間(space)在阿拉伯文化來說只有不停延伸,沒有「零」或虛無的概念。聽起來簡單的總結,要融會貫通後變奏成各式創作談何容易?Mehdi對阿拉伯紋樣的研究可說是花盡心機。不得不提他於1980年代受享負盛名的伊拉克建築師Rifat Chadirji邀請,參與位於巴格達的部長會議大樓(Council of Ministers)的庭園設計。據說他當時廢寢忘餐地看書做研究,除了梳理阿拉伯紋樣的歷史演變,目的是想依據阿拉伯紋樣背後的數理系統,為庭園及建築度身設計一套獨有的樣式框架。他的研究本以視覺為主,卻已經慢慢深入成數理及哲學的研究。連Rifat也跟他說,要做到所有圖案都從相同框架發展出來很難。結果是,整個項目因為1980年代的戰事被永久終止了。Rifat也因為伊拉克的政局動盪,最後移居英國直到2020年逝世。

Mehdi的庭園設計最後雖沒有建成,可是背後的研究不是白費。其後他用於藝術作品,創作多件立體裝置作品。和Mehdi聊了兩個多小時後,還在思考阿拉伯與中國哲學思想的種種對立面或共通之處時,Mehdi問我認不認識趙無極。他在1980年代曾經跟趙無極在同一所學校教書!我腦袋中趙無極與Mehdi一直是兩個平行時空,然而就在此刻有了交集。世界真細小。那一天,我在充滿商業操作和短促交流的藝博會中,真切感受到文化交流的美好。

作者簡介:游走阿布扎比與香港兩地的策展人,專注當代藝術及文化研究

文:鄧芷茵

設計:賴雋旼

編輯:何詩韻

電郵:friday@mingpao.com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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