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當年後現代建築的出現,多少是因為批判現代建築而起。作為一種先破後立的批判思潮,後現代建築衍生出來的「風格」眾多,然而,根據筆者的觀察,比較流行的後現代建築有3類:古典復興(classical revival)、高技派(high-tech)及解構(deconstructivist) 。上期所介紹的The Cosmic House,就是屬於第一類。
【後現代建築在香港系列之一】
幾何形賦秩序 大理花崗石鋪牆身
這類古典復興建築,並不是循規蹈矩的沿用古典建築的格律(order),而是將古典建築中的元素作為符號,並挪用至新建築之中:例如強調原始幾何形狀(正方、三角、圓形)的同時,以十分對稱及工整的形式及秩序(form and order)呈現。不過,有時運用一些古典建築的符號時,又會以誇張的比例呈現。物料上則以大理石、花崗石等古典建築會用上的材料,並以石材,磚材的砌法來切割及排列,但多為鋪在混凝土結構外的飾面(cladding)多於真正的承重外牆。這種古典復興現象,可視為對建築師Adolf Loos在1908年一篇論文中以Ornament and Crime為題,視裝飾等同罪行的回應。當以上的符號或元素被套用到不少商廈之中,就成為了比例怪異的混種。最有名的例子之一,是位於美國紐約、由Philip Johnson及John Burgee主理設計的AT&T大廈。
拱廊大堂、彩繪玻璃見古典復興風
大廈落成於1984年,是後現代建築潮流最鼎盛的年代,當年香港在同期落成的不少高廈,也採用了這種古典復興的設計手法。巴馬丹拿集團之中,有一個名為李華武(Remo Riva)的建築師,就是這種古典復興的擁護者。與AT&T大廈的尺度上相近的,有李華武設計、於1990年啟用的中環渣打銀行大廈。這幢全由花崗石磚作為飾面(cladding)的42層大廈,與身旁的匯豐總行大廈相映成趣。大廈的後現代古典復興風格,從入口處那道比正常人身高一倍有多、比例稍為誇大的樓梯扶手開始。沿樓梯拾級而上,推門而進,便會置身達17米高樓底的拱廊大堂。大堂內的其中一道彩繪玻璃窗,更寫上了建築師的名字。除了渣打銀行大廈外,還有不遠處的娛樂行,以至交易廣場,皆有這種古典復興的影子。
中央圖書館符號太多 「過度設計」惹議
此外,1990年代的政府建築,也充斥着這種古典復興的長相。最著名的莫過於銅鑼灣的中央圖書館。這個當時被建築師形容為「知識之門」的概念設計,當中很多細節隱含不同符號和寓意,然而太多符號集於一身,被形容為「過度設計」(over-designed)之餘,當中不少取材自西方古典建築的元素,更被指是從不同地方抄襲並拼湊而成的作品。當年的爭議之中,時任建築師學會會長何弢對中央圖書館的評論,便點出了這種裝飾性設計的問題,「……很多雕琢的東西是很表面化,像於衣服上加一些花……」事實上,中央圖書館方案出現之前,建築署執筆的項目中,不少也帶有很強烈了古典復興元素,如觀塘的歷史檔案館,沙田的前區域市政局大樓、今康文署總部等。
當年的中央圖書館設計能引起如此的討論,除了項目本身關乎重大公眾利益,建築設計所呈現的突兀(oddity),與上期文章中引用建築師Robert Venturi 在Complexity and Contradiction in Architecture一書中提到的「複雜而充滿矛盾」、「混雜的活力而非風格統一」說法呼應。
好建築內部見真章
這種古典復興建築並非沒有好的例子,至於它們能夠構成好的建築物,仍然要回到「空間」這個課題本身。上述提到的複雜及矛盾,只在於圖書館的外觀呈現,內部卻十分單一。根據自己到訪中央圖書館的經驗,感覺往往如走進了銅鑼灣時代廣場中庭的商場空間,而這一點早於多年前的中央圖書館設計的新聞特輯中也有提及。反而渣打銀行大廈外部平實,大堂的空間感卻予人驚喜。
除了以上提到的商業及政府的例子外,香港工業區內不少建於1990年代的寫字樓,如位於石門一帶的永得利大廈、偉達中心等,體型既龐大又納悶,後現代的幾何、格律及對稱等,便成為了它們的衣裳。相對之下,同樣被視為批判現代主義的高技派,在形式上的表達方式又截然不同,下期文章再挑選一些例子跟大家詳談。
作者簡介:戰後建築研究檔案(FAAR)成員
文:陳卓喬(Jefferson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