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漫畫以外，近來亦有動畫公司紛紛試驗使用人工智能（AI）輔助製作動畫。首屆「明日動畫 - 人工智能輔助動畫製作先導計劃」於去年推出，入圍動畫公司借用AI軟件製作一條長約15至20分鐘的動畫，探索AI在協助動畫製作上的潛力。6間入圍公司包括線美動畫媒體有限公司（Simage）和尼卡思文化有限公司（Nikopicto），他們親身分享AI動畫製作經驗，並道出動畫是將香港文化、故事輸出的重要途徑。
【AI動漫初探系列之二】
「明日動畫」計劃由香港數碼娛樂協會主辦、文創產業發展處（前身為「創意香港」）為主要贊助機構，每間入圍公司可獲最高60萬元製作資助和25萬元技術資源資助（包括軟件、硬件租用費用等）。Simage創辦人及動畫監製鄒榮肇（Matthew）指每試一次新技術都要花長時間研究，過去也沒有太多資源嘗試，他坦言這次「明日動畫」製作的作品想「試到盡」，從前期製作到成品有近四成都是以AI輔助。Nikopicto經常作新嘗試，AI工具出現後曾運用它們生成素材，尋求靈感，但未曾直接應用在製作上，行政總裁兼聯合創始人梁文麗（Lily）希望從計劃發掘並試用新的軟件來輔助製作動畫，看看是否如坊間所說的有用。
生成概念圖、「綠幕人製作」助省時
傳統動畫製作公司Simage成立20年，過去曾製作動畫電影《麥兜．飯寶奇兵》、《大偵探福爾摩斯：逃獄大追捕》等，亦有不同風格的遊戲及廣告動畫。初次借用AI工具製作和測試技術的他們，在沒有商業考慮和限制之下交出全新嘗試。Simage製作的作品名為《月亮車站》（Moon Vokzal），以冷戰時期展開的太空競賽作故事背景，整齣動畫以俄語為主。內容講述Nikita在火車站遇見Anya，兩人一見如故，Nikita告訴Anya他願意賭上性命，前往月球背面一探究竟。但因為前一次太空任務的失敗，Anya不想他冒險，到底Nikita堅決成為太空人登上月球的決定是否正確？
《月亮車站》裏的背景及人物部分皆有借用AI製作。Matthew指傳統動畫在前期製作階段，要用上大量時間蒐集資料，人手逐張繪畫概念美術（concept art），用作建構動畫世界觀，利用AI輔助就可加快前期製作過程。他指這次團隊簡單畫出火車站、家居等場景的concept art草稿後，再利用AI生成二三十張不同風格的草圖，並選取較為適合的概念圖修改至符合動畫效果的版本。Matthew認為：「這類圖在資料蒐集上幫到很多，有一些背景可以直接修改使用，或者拿來做3D模型，再放在影片裏面。」看至動畫片尾，見到製作名單有「AI Reference Shooting」的項目，原來《月亮車站》的人物部分先在綠幕前真人拍攝，製作時再利用AI將真人變成動畫，跟傳統動畫製作流程截然不同。
妙用「過程似扭蛋」特性 製作片中夢境
Lily介紹Nikopicto的定位為IP（知識產權）驅動型、3D動畫製作公司，與其他入選公司的最大區別是團隊由IP角色設計開始，延伸至製作動畫、裸眼3D動畫設計、AR（擴增實境）／VR（虛擬實境）等多媒體互動行銷項目，例如去年為匯豐銀行旗下電子錢包PayMe創造出兔仔角色及製作動畫。同時，Nikopicto也會創造屬於自己的IP角色，如「Hug the K」和「烏恩」等。Lily透露入圍作品中的「Planet Foodies」就是一個早已構思的最新原創IP，打算長期發展成系列動畫。第一集Planet Foodies於「明日動畫」計劃裏開展，動畫沒有對白，跨越語言框架，講述點心團隊乘坐竹蒸籠宇宙飛船，穿梭到太空歷險，透過食物角色以喜劇手法介紹文化差異、煮食樂趣、垃圾等議題。Lily指現時大多數流行的IP角色都是動物，太過類似，如果想脫穎而出，食物或者是另一出路，它同樣能夠喚起和聯繫世界各地人的情感和記憶，因此Planet Foodies的主角外形取材自燒賣、鳳爪和蝦餃。隨着製作更多集數，動畫將陸續加入不同中西食物。
跟《月亮車站》一樣，Planet Foodies在前期階段用上AI製作concept art，以便團隊更快更易掌握動畫風格，跟着參考圖在製作時建立3D模型。Lily形容AI生成過程就似扭蛋：「我知道會抽到某角色，但不知道出哪一款。」緣於每次生成，AI系統都要重新演算，以致結果略有差異，是AI不穩定的特性之一。Lily與團隊構想，人們平日發夢的情景都是出乎意料、不可預測，就似AI生成的結果，於是他們巧妙地利用這個不穩定的特點，在點心團隊睡覺發夢的一幕用上AI製作。他們輸入不同指令和圖片，製作出各式天馬行空的夢境——Miss Chic夢見在花花世界、宇宙、宮廷等地暢遊；Gao發噩夢夢見自己被放在燒烤網上炙燒、墮進死神煙境等。Lily說畫面效果就似《奇異女俠玩救宇宙》裏楊紫瓊飾演的王秀蓮不斷變換身分造型的那幕。
製人類角色或走樣 暫未能推商業作
Matthew覺得AI的不穩定使動畫品質未算很理想，此時此刻不能利用AI做出真正的商業作品。製作人類角色時，AI難以「計算」複雜的手指，以及人類正面或側面之外的面龐模樣。Matthew直言：「所以你見到《月亮車站》影片裏面，人物角色的樣子會有走樣的情况，光線都會有少少不穩定。」
各入圍公司製作「明日動畫」作品時正值眾多AI軟件冒起，Matthew和Lily均表示那時候一兩個星期就有新的技術出現，有時逐格逐格retouch（修飾）的進度也追趕不及AI技術進步的速度。Lily指Nikopicto團隊在AI輔助製作的部分進度曾停滯兩周，不停嘗試和調節生成效果。Matthew就指現時的《月亮車站》是1.0版本，意指第一次借用AI生成的測試成果，希望待AI技術再進步和穩定時，再花更多工夫在修飾上，往後製作2.0、3.0的版本。
Matthew認為AI工具暫時最強大的作用就是在前期製作時省卻時間來試到很多不同的風格，「如果你本身是一個好的藝術家，你再用AI，其實是『一加一等於三』的一件事」，「想一下我們拍完那些真人片轉動畫，可能只是15分鐘的轉化過程。如果我們逐格逐格地畫可能要很多個星期才做完一秒鐘的畫面」。他估計如果採用傳統動畫方式製作15分鐘的短片，最少需要一年時間來完成；利用AI輔助，約3至4個月就能製成雛形。
雖然強烈感受到AI的快，但Matthew還是堅持不會用AI去做創作，他解釋創作和製作的分別：「創作是『想』，製作是『做』，我們想完再做。所有東西都是用我們人腦去度故事、設計、思考，我們創作都是很需要擺放人的感情和判斷，在音樂、配音的部分我們不會交給AI；我們animator（動畫師）做到的東西，都會盡量用人去做。我們選擇用AI去製作的部分是我們現時的人手不夠，或者我們不夠快的部分。」他舉例在香港缺乏動畫師的環境下，很難找動畫師為2D動畫上色，這類工序重複、較為沉悶，AI這時就能發揮作用，填補人才缺口。
Lily亦覺得現階段AI的幫助有限，「我們依然想試，看看它的能力可以去到幾大，但在animation上現時未像外界吹捧得那麼厲害。即使未來有更多軟件，我們不可忽視的是creativity（創造力）」。這次的經驗也幫助他們建立出全新關於AI輔助創作的工作流程（pipeline）。
動畫可帶動創意產業 業者盼政府更看重
「明日動畫」計劃只是試驗新動畫製作技術的初始階段，Matthew期望日後政府能更看重動畫產業：「如果要推動整個產業發展，還需要很大的支持，或是有人拉動大型項目，譬如好像電影那樣，有資助計劃讓人去做長篇動畫電影。動畫不是沒有（資助），只是拿到的比例很小，而很多時候與漫畫、遊戲、玩具相連，但其實動畫屬於另一個產業。」Matthew指在每開展製作一套動畫時，動畫受眾的目標已設想推廣向全世界。Simage在2019年將兒童文學IP《大偵探福爾摩斯》的故事製作成動畫《大偵探福爾摩斯：逃獄大追捕》，現已發行至台灣、日本、韓國和美國。
有豐富創造原創IP經歷的Lily亦認同動畫是有助帶動創意產業的途徑之一，「合作方有興趣跟我們合作，除了我們的角色設計特別一點之外，就是有動畫幫助帶動。我經常說我做的不是Hello Kitty，一個新的IP怎樣可以與其他角色differentiate（區分），就是將它多元化發展，除了動畫，我們還可以做mini games（小遊戲）等等」。Lily透露現時已與知名品牌玩具發行商磋商，授權Planet Foodies IP製作盲盒玩具。
6間入圍公司繼6月帶着作品參加2024安錫國際動畫影展後，下周三（21日）將會首次在本地放映AI輔助動畫，演示實驗成果。
人工智能輔助動畫製作先導計劃經驗分享研討會暨作品首映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