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年容易又Clockenflap」那是若干年前我在朋友間所說過的一句話。作為香港最大型的國際性戶外音樂及藝術節,Clockenflap多年來在11月尾至12月初的秋冬季節舉行,所以近10年來從西九文化區到中環海濱活動空間,每逢來到這段日子,大家都會引頸以待這個標誌性的音樂祭來臨,那不僅是香港臨近年尾時的一大壓軸音樂盛事,也是樂迷的年度大型聚會,如果你是交友滿天下的話,你會嘗到四處都碰到朋友、大家來個開心合照的一同共慶喜悅(但對於Clockenflap停辦了的那4年卻又確實過得不容易)。
剛剛在上個周末(11月29日至12月1日)舉行的Clockenflap 2024,再次得到天公作美,天朗氣清得沒話說的好天氣,萬里無雲、藍天大放送,溫度濕度都舒服chillax到一個點。舉頭仰望今次的「天際氣球鏈」Balloon Chain在空中隨風飄揚(看來大家都很喜歡這個音樂節地標藝術裝置),總是如斯的賞心悅目。
今次單是作為音樂節的幾個頭牌音樂單位:Air、Jack White、Central Cee、St. Vincent、Jamie xx、Creepy Nuts、Glass Animals等演出,都見到大家說看得甚心滿意足。然而對比去年的兩屆,今次Clockenflap 2024的門票銷情,卻顯然未如理想。
今年睇得好chill好舒服
去年Clockenflap在疫後復辦,先後在3月及12月舉行過兩屆,我們都見證到這個叫香港人引以為傲的音樂節創下歷史新高、盛况空前。無論是3天周末門票抑或單日門票皆得以售罄——甚至是能夠火速售罄,出現一票難求的情况。Clockenflap這個音樂節品牌重新發亮起來。
現場所見,我們能親歷從未如此地萬人空巷、擠迫人多的Clockenflap,晚上時段在某幾個頭牌音樂單位於兩大舞台表演時,盡是觀眾企得密麻麻的人海,甚至為免擠到後排而阻礙行人通道,需要拉起膠帶分隔人群。從最遠的Park Stage趕出去主舞台Harbourflap Stage看演出(反之亦然),會因為「塞人」而導致步履蹣跚。
來到Clockenflap 2024,叫座力理應有增無減、容納到更多觀眾,可惜卻是事與願違。
門票再沒有售罄,音樂節現場仍有門票發售,主辦單位在音樂節期間於社交媒體發帖時仍不停有人留言放售門票(說不定是買了盲鳥票打算用來炒賣的)。音樂節就算是在高峰期,仍未見之前的擠擁場面,即使要由Park Stage趕到Harbourflap Stage(反之亦然),也暢通無阻。目測無論是本地樂迷還是慕名而來的外地樂迷(尤其是來自大陸的),皆同樣大減了。
就觀眾的私心而言,今次Clockenflap不再人多擠迫,空間鬆動了而睇得相當舒服,走位容易,廁所也較乾淨,整體上真的很chill。同時又會想到,主辦今次要虧蝕了。
行內有傳本來有NewJeans?
究竟這是大圍經濟狀况而令到樂迷降級消費所致,還是有樂迷所說因為今次的表演陣容較弱?——後者我並不認同,畢竟這是音樂口味的問題。反之我會說是稍欠一些具有巨大叫座力的音樂表演單位。
一直在行內有傳,韓國女團NewJeans原定是今次Clockenflap的其中一個壓軸頭牌表演單位,但因為她們跟所屬公司ADOR及其母公司HYBE的問題而無法成事。NewJeans被視為合乎聽開獨立流行音樂之文青樂迷口味的K-pop女團,若然她們現身Clockenflap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甚至我總覺得較遲才公布在星期六晚Central Cee於Harbourflap的壓軸演出時段,本來就是NewJeans的——那麼這晚一定會火速售罄。
夫復何求
我不認同今次Clockenflap表演陣容較弱的說法,畢竟能夠在香港於主舞台Harbourflap看到Air、St. Vincent、Jack White的演出,那是夫復何求的事。
星期五(11月29日)晚法國二人樂團Air(再加上一位鼓手)完完整整地玩出他們的1998年首張專輯Moon Safari,已是多麼夢幻,他們的演出只能以美不勝收來形容。愈見art rock傾向的St. Vincent,其星期六晚的演出是我今次看得最為驚艷的一個單位。至於Jack White作為星期日晚的終極壓軸表演更是精彩得沒話說,綻放出巨大的懾人心魄blues rock / garage rock壓場能量,完場後樂迷仍在吟唱(chanting)出The White Stripes的神曲Seven Nation Army。
况且香港老朋友、Britpop名團Suede睽違8年終告回歸香港,也是第一次在香港於第二大舞台Hang Seng Stage看他們的戶外演出,Brett Anderson等人一如以往般賣力,樂迷亦一如所願看到他們在星期六晚玩Saturday Night,其演出只算是交足功課而已,但樂迷仍相當瘋狂。同樣曾多次來港演出的日本math rock樂團toe,亦是首次看他們的戶外演出,或者是因為他們再成熟了,他們的技術派演出還是在近距離的室內場地較適合。至於The xx成員Jamie xx,是今年Clockenflap最為重頭的電音演出。
還有原定是Clockenflap 2019表演單位(那屆遭煞停告吹)的英國樂隊Glass Animals,其Dreamland是一張伴陪我度過2020年疫情新常態的專輯,看他們踏上Harbourflap舞台也很有情懷,樂隊也來到另一層次,主將Dave Bayley已不再是當年的四眼仔文青,而是愈見charming。
識得睇Clockenflap睇驚喜
識得睇Clockenflap,並不一定只看熟悉的知名大團,而是要看大家不太熟悉的驚喜演出。
比如加拿大樂隊Mother Mother,他們的音樂我只能說OK,但原來看其戶外音樂節表演的氛圍,是會大大加分。韓國結他手兼唱作女生MEMI,是很有實力的old school結他手但又有hipster的歌路,她那青春無敵而又明艷照人的演出令我看足全場。每年Clockenflap都有亞洲world fusion的表演單位,今次是日本樂團TURTLE ISLAND,日本、韓國、非洲傳統敲擊樂遇上ska、metal與punk的曲風,毋須聽過他們的作品已能看得好投入,其舞台背景展示出「Ceasefire Now / Stop Genocide」(現在停火/停止種族滅絕)字眼。
Clockenflap沒有給人流於商業化的感覺,因為他們仍留有一個獨立音樂主導的舞台Park Stage。今年在Park Stage看過dream-pop二人組Bubble Tea and Cigarettes,成都post-punk樂隊海朋森,日本indie rock名團Cody.Lee(李),英國post-punk復興新貴Fat Dog,Z世代shoegaze(瞪鞋搖滾)女生Wisp,我極力向朋友推薦、師承post-punk與受krautrock薰陶的西安樂隊FAZI法茲,皆是今年Clockenflap喜見的獨立聲音。
演出與訪問小記
好開心Silent Disco(舞台喚作Hang Seng Power Station)重返今屆Clockenflap,而我再次有份擔任DJ演出,畢竟上次Silent Disco已是2018年的事,簡直恍如隔世。大會給我的DJ set主題是indie classics。
每年Clockenflap我都不會錯過跟外國音樂人會面的機會,但今年我已不貪心了,加上周日(12月1日)我又在下午至黃昏於Silent Disco有兩小時的DJ演出,所以當日也不敢申請任何訪問。因此今年Clockenflap我只有在周五、六(11月29、30日)先後跟Air和St. Vincent做了圍訪。聽着Air溫文爾雅地分享當年灌錄Moon Safari專輯時最難忘,是能夠在倫敦艾比路錄音室(Abbey Road Studios)收錄弦樂而大感奇妙;抑或St. Vincent告之Nine Inch Nails、Ministry、Skinny Puppy等industrial rock樂隊是如何影響着她的新專輯All Born Screaming,也是樂事。
遺憾是原定在星期五晚演出的英國techno男爵Dave Clarke因健康問題而未能來港。大抵是經過去年D4vd及Joji因病而取消那陣子巡演而令到他們在Clockenflap的演出告吹所觸發之公關災難,所以今次Dave Clarke事件主辦只有採取低調處理,但無法阻止樂迷抱怨與不滿的投訴留言。
隨着Clockenflap 2024圓滿結束,也旋即宣布Clockenflap 2025會在明年12月5至7日舉行。
作者簡介:香港音樂媒體工作者,無間斷執筆樂評超過35年,曾創辦音樂雜誌《音樂殖民地雙週刊》(MCB)。另擔任DJ、音樂文化講師、音樂表演節目策展人、《搶耳音樂廠牌計劃》創意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