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前幾天看了美國藝術家Mike Kelley在泰特現代藝術館（Tate Modern）的大型個展Ghost and Spirit（既然買了會員年票，當然什麼展覽都要去看一下），作為當代其中一位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他的作品絕對展現了當代藝術的精髓，沒有被固定的框架所局限。創作媒介橫跨攝影、錄像、裝置、紡織、表演等等。展覽是非常有趣的，但是在這一篇我只想寫其中的一個展廳。
Mike Kelley的作品中，使用現成素材來創作的不在少數，例如以玩具組合成雕塑，或者是裝置藝術。今次展覽的其中一個展廳就是以此為主題，例如展出1987年創作的More Love Hours than Can Ever Be Repaid and The Wages of Sin。這組作品由兩部分組成，分別是一張由多個毛公仔編織在一起，組成地氈模樣的裝置，以及一個由一堆玩具形狀的蠟燭所堆積而成的雕塑。而藝術家最著名的作品之一Ahh...Youth!亦是在這個空間展出，它由7張舊毛公仔的相片，以及一張藝術家本人的證件相組成。另外還有數個用聲音、玩具以及橫幅組成的作品，重點是這個空間把藝術家以玩具來創作的作品集中起來。
不去看作品陳述，單純由視覺角度出發，我當下的直覺是這些作品雖然色彩繽紛，充滿童趣，但是都不約而同給我一種壓迫感，無論是那些玩具或擁擠、或形似祭壇的排列方式，還是照片中那些玩具破舊的外觀，都令我感受到某種憤怒或者失望的情緒。而在了解過這些作品以後，其中一大部分確實與童年陰影有關。例如More Love Hours than Can Ever Be Repaid and The Wages of Sin就是以玩具的象徵意義為出發點，來探討「愛」的重量這個議題。有趣的是，其實Mike Kelley早期以玩具作為素材的作品與童年陰影這類社會議題完全沒有關係，是當年的藝評人和觀眾都以藝術家自己的童年陰影來解讀，令Mike Kelley感受到這個主題的強大，才開始用作品來探討創傷和記憶這些範疇。
藝（偽）評講完，如果你有心讀到這段的話，應該不是會說「Why should I care?」或者「我都識整啦！」的人。所以，在最後這一段我要開始講經了。
去年本欄提到過「流變」（becoming）這個來自法國哲學家德勒茲（Gilles Deleuze）的概念。上次說的是藝術家不斷對作品重新創作，而這一次，則是關於素材本身。使用現成素材來創作在當代藝術大行其道，其中一個原因正是因為藝術家對於素材的概念有所改變，物件現在的「身分」只是其演化過程的一部分，因而催生出Fountain、Venus of the rags，以及上文提到的More Love Hours than Can Ever Be Repaid and The Wages of Sin等作品。這些作品背後的概念才是主體，因此過分聚焦在素材本身的話，就會引喻失義了。比如說，探討杜象的Fountain使用哪種陶瓷來製作有意義嗎？顯然沒有。
文：Michael Cheung（當代藝術家，現居倫敦，畢業於 Central Saint Martins。個人網頁：michael-cheu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