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在簡陋狹窄的住所中,家庭主婦一邊照顧孩子,一邊以刺繡釘珠為衣服綴飾,掙錢幫補家計的畫面,是20世紀香港工藝的獨特面貌,雖然官方機構缺乏相關紀錄,卻是香港紡織業的幕後功臣。南豐紗廠新展覽「忙碌的針線:香港的布面綴飾工藝」,便透過當年香港布面綴飾工藝相關的10個主題,向公眾訴說一段鮮被記錄的集體回憶。
紡織業的製作流程分為多個工序,紡紗、織布、剪裁、印染等環環相扣,布面綴飾也是其中一環。它是一種在紡織品上的裝飾工藝,包括釘珠、刺繡、抽紗等。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副策展人李勺言表示,「布面綴飾通常來自家庭式工業、山寨廠等小型方式,由於管理方式零碎,令他們的歷史很難被記錄,官方資料寥寥可數,卻是上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因此,他沒用大量數據來追溯歷史,而是以超過200件織品與檔案舊照,分為10個主題,如瑪利諾修院學校的刺繡、家庭手工業者的針線活、冷戰對香港紡織業的影響等,盡力還原並敘述「香港製造」的工藝故事。
從百姓家走到奧斯卡
李勺言表示,在布上綴飾毋須很大的工作空間,加上工具簡單,故通常以在家女性為主要勞動力。她們先到分發站領取物資,拿回家工作同時照顧孩子。1954年《香港貿易月刊》一篇標題為Busy Needles的報告指出,1949年汕頭不少手工藝工人移居香港,帶旺本地刺繡業,1954年僅上半年,出口到西方的銷售額已超過400萬港元,然而一眾幕後功臣卻寂寂無名。
他說:「當年住公屋的女工沒有拍照的條件,而且閉門工作的方式,令她們的人數與情况難以統計。1962年另一篇報告指出,當時女性繡花工人平均日薪4元,相反男性設計者多達20元。」故他把展區1的主題定為「鄰家的針線」,透過各種舊照揭示繡工的社區生活、經濟地位與行業中的權力關係;並引用報道標題Busy Needles作為展覽名稱,寓意着展覽與紡織業的開始。
至於展區9的主題「一個名字的故事」,則展示刺繡女工李桂珍的發迹史和織品。其原創品牌Magnolia享譽國際,場內展出她的人工刺繡,還有為Dior製作的1998春夏高級訂製系列「花卉刺青」禮服。影星姬蒂白蘭芝曾在1999年奧斯卡頒獎禮上穿同系列服裝,在2024年Met Gala晚會上則由Zendaya再度演繹。李勺言特意把李桂珍的故事跟「鄰家的針線」的無名紀錄互相比較,讓觀者反思香港紡織業的發展。
紡織的宗教背景
布面綴飾工藝的發展亦與宗教有關,展示櫃2「構思先行」便收藏了香港百年女校——瑪利諾修院學校昔日的手工縫紉繡坊資料,包括設計草圖、舊照,還有根據草圖設計製成的複製品等。李勺言表示,工坊由華人修女楊德麗創立,從1924年營運至1970年,最高峰時期有90名婦女參與。她們負責製作神父的祭衣、祭壇布與其他宗教紡織品,其中九成產品外銷,出口超過60個國家,以絲綢製品在國際聞名。「工坊不止為修院帶來收入,修女在教授刺繡宗教圖案如葡萄和藤蔓時,亦能乘機向繡工解釋含義並傳教。」他表示這種做法並不罕見,19世紀抽紗綴飾工藝經傳教士傳入中國時,也是如此向當地人傳教。
抽紗是指將布上的經線或緯線抽去,以營造不同的花紋圖案或布料效果。其中汕頭的抽紗技術尤其精湛,20世紀下半葉時,外國更會經香港商行訂購汕頭的抽紗產品。但李勺言笑說,對技工而言抽紗產品其實十分荒謬,不富裕的生活環境自然用不上這種奢侈品,純白設計亦被視為不吉利。但當抽紗擺脫了商業化與傳教的含義後,這些技工發展出一套中西合璧的抽紗混合美學。展區3「如機械般流暢」與展區4「從我家到你家」便展示了不同的抽紗產品,從最初一針一線的尺寸都被國營企業規範化,發展至百花齊放的自由創作,藉此探討工藝發展與時代的關係。
玩遊戲體驗紡織工藝
探討完紡織業的過去,不妨試玩「來自未來」的織光機。它是一部電子印花遊戲機,「遊戲機的設計元素致敬了南豐舊紗廠與『雅卡爾織布機』(被視為發明電腦的重要啟蒙),是一部加入了未來想像的『織布機』」。李勺言說,其燈帶狀熒幕設計模擬布料的經緯線,參觀者可運用控制台製作有6種背景與4款圖案的電子印花,總共有30多款圖案可供選擇。遊戲完結後可下載電子印花,或付費製成熱轉印貼紙,自行印貼到任何布料上;亦可在現場參與熱轉印手提袋工作坊與針織電腦袋工作坊,製作獨一無二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