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其實你哋會唔會殉情？」2014年，某場演出結束後，編劇兼作詞岑偉宗問音樂總監兼編曲高世章和導演伍宇烈，兩人異口同聲回答：「梗係唔會啦！」3個自詡「唔會殉情嘅大男人」，夾手夾腳夾出一部《大殉情》，首演即爆場，重演又斬獲第26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原創曲詞」、「最佳音響設計」和「年度優秀製作」3個大獎。
今年，無伴奏合唱劇團一舖清唱又將《大殉情》搬上舞台，一眾「癡男怨女」再集結，有人殉情，有人「疑似殉情」，還有人「殉情而不得」。古往今來，殉情故事為何如此吸引？魂兮歸來，到底誰才是愛得偉大、死得其所？
中外5對比併「死得其所」 如花退賽屈原補上
「點解我嗰陣時話唔會？」再提起當年「會唔會殉情？」的問題，岑偉宗與高世章的答案未變，伍宇烈卻有了新想法：「到了這個年紀，我會覺得如果真的有個願意與你一起殉情的人，又未嘗不可。」時至今日，伍宇烈仍不時在新聞中見到一些殉情事件，報道中記載的殉情者年齡，有些好年輕，有些卻是老人，「老伴走咗之後自己都生無可戀，跟住一起走，我覺得有少少浪漫」。浪漫之外，還有好奇，「點解唔同年紀嘅人，會選擇同一個action（行為）去結束生命？」
為何不同的人都會選擇「殉情」去結束生命？《大殉情》或許可以提供一種答案。岑偉宗說：「故事開始於陰間舉行的一個比賽，要選出歷史上最著名、最『死得偉大』的一對殉情情侶，經過一輪篩選，有5對情侶來參加今晚的比賽。」5對情侶，有雙雙化蝶的梁山伯與祝英台；有從莎士比亞劇本中走來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有《蝴蝶夫人》中的藝伎蝴蝶與海軍軍官平克頓；還有粵劇《帝女花》中的長平公主與周世顯。最後一對，是《胭脂扣》中的如花與十二少——故事中，如花與十二少相約赴死，如花死去，十二少卻被救活，「得如花一個參加比賽，如花條氣唔順，決定退出」。
少一人，怎麼辦？屈原獨自報名參加，比賽轟轟烈烈展開，一眾有情人各自出場，講愛情，講死亡，講人生與選擇。古往今來，殉情故事不可枚舉，5組情侶，如何選出？「嗰個故事一定要耳熟能詳，要夠經典，街知巷聞。」岑偉宗說。於是，西方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來到東方的陰曹地府，粵劇中的長平公主也可以遇見電影中的如花。
然而，寫下「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的屈原，為何也同殉情有關？最早提議將屈原放入《大殉情》中的，是高世章，「我寫音樂嗰陣，就諗到『屈完再屈完再屈完再屈……』，一語雙關，我係屈原，我亦都係被人屈，我所做嘅事，其實唔係歷史上嘅記載」。原來，屈原投江的故事，不止課本上記載的「政治失意」一種說法；還有人認為，是因為屈原暗戀楚懷王而不得，投江殉情。中文系畢業的岑偉宗笑說，將屈原寫入《大殉情》中，「可以將以前讀中國文學時老師不會教的、關於屈原的另一面，在舞台上痛快淋漓地爆出來」。
無伴奏合唱訴衷情 「真人show」加插廣告
痛快淋漓爆出來的，不止有屈原。粵劇話劇與電影中的人物齊聚一堂，以歌訴衷情，爆出一壇無伴奏合唱（A Cappella）。為使諸多角色各有表演空間，《大殉情》的故事設定為一場「真人show」綜藝節目，幾組角色各有表演時間，「我唔需要重新寫一個故事，將幾個角色聚埋一齊」，岑偉宗說。既然是綜藝，自然有廣告，5組參賽者之間穿插有不同廣告，岑偉宗續說，「2014年、2016年嘅廣告，同𠵱家已經唔同，當年看過的觀眾，再入場睇，也會發現有啲新嘢」。合唱指導盧宜均補充，無伴奏合唱為廣告、角色表演等不同橋段提供便利，「唔需要有支band（樂隊）配樂，全部都係人聲，即刻就可以轉到」。
綜藝、廣告、又唱又跳，幽默的設定背後，討論的卻是沉重的殉情。岑偉宗說，詞語前加個「大」字，便有種歌頌意味，「有《大迷信》、《大報復》、《大咸濕》……」記者補充，還有高世章與岑偉宗上次合作的《大狀王》，兩人笑說，「唔關事㗎！但《大狀王》都要重演，你出埋啦！」回到正題，迷信、報復甚至「咸濕」都可以被歌頌，「但好似冇人會歌頌殉情呢件事」。剝開情與愛的浪漫包裝，殉情其實是種死亡。「但文藝作品似乎有種昇華作用——好聽些叫昇華，不好聽叫逃避。為何我們需要看戲？因為我們需要另一種載體，去承擔自己不敢做、不敢看、不敢講、不敢聽的事，用一種渠道，去宣泄與抒發」——比如用《大殉情》去討論死亡——「看《大殉情》，就像參加一個講『殉情』的旅行團，看過別人殉情的故事，自己便不會殉情」，岑偉宗說。
跟隨《大殉情》的旅行團，到陰間繞一轉，看遍古往今來的情愛與生死，伍宇烈希望觀眾記得的，是珍惜生命，「我們看見他人如何對待生命，可以做某事、不能做某事，反映出的是我們如何看待現在的生命」，「《大殉情》，不是鼓吹殉情，而是鼓吹珍惜」。伍宇烈建議觀眾看完《大殉情》，「如果真的珍惜對方、珍惜現在的生命，不如趁愛人還在，給對方一個擁抱，珍惜今生」，就像劇中歌詞，「別說相逢下世」。
（編者按：讀者此刻如有需要，可致電「情緒通」精神健康支援熱線18111、生命熱線2382 0000或香港撒瑪利亞防止自殺會2389 2222等尋求協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