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觀看Olafur Eliasson的作品，往往會受其建構出充滿張力的空間吸引。他的作品大部分體積龐大，觀眾除了可到藝術館和畫廊欣賞，有時更能透過城市裏的建築項目「進入」作品。去年11月啟用的麻布台之丘（麻布台Hills），是地產開發商Mori Buildings在東京大型都市更新計劃Hills系列的最新項目，跟六本木Hills一樣，是結合住宅、商場、辦公室和美術館的綜合型建築群。為慶祝啟用，麻布台Hills Gallery正舉辦Olafur Eliasson: A harmonious cycle of interconnected nows開幕展覽。Olafur以作品探討自然，以及人對空間的體驗和感受，都市更新（urban renewal）似乎也該如此。作為都市更新項目的啓用展覽，Olafur Eliasson的名字就像一個有力姿態。
進入麻布台Hills的網站，首頁便是這句標語：「正因為有人生活，才有都市的本質。我們致力以人為中心去思考，締造每一個人都可以活得豐富充沛的環境。受世界注目的價值『Green & Wellness』，將在東京的中心實現。」如同印證這句話，Mori Buildings留意到藝術家Olafur Eliasson作品的其中一個重點，也是green & wellness。
地球發言人
有感近10年氣候變化實在太快，我對Olafur一件2020年作品Earth Speakr印象很深刻。他邀請小孩使用有AR（擴增實境）技術的免費應用程式Earth Speakr，化身成周遭環境，為地球發聲，記錄他們對地球和人類福祉的想法。Olafur希望能讓大人，甚至政客、有權力的人，聽到小孩對地球未來最真實的意見。這名丹麥裔冰島籍藝術家，小時候在冰島生活過一段長時間，作品總與環境有關：由他建造，或與環境共同創造。作品往往以水、光、色彩和霧等元素構成，觀眾置身其中，可能會被喚起記憶中某個片段：清晨的霧、河水流動、夕陽或是夏夜的雷暴，藉以反思或回想人類與這顆星球的關係。
自然與時間痕迹
本次展覽亦不例外，多組作品需要觀眾參與。入場後第一件作品是Firefly biosphere (falling magma star)（2023），一個吊在半空，有着錯綜複雜折射光線的幾何雕塑。相比同系列作品，這次發光球體放置在較高位置，觀眾可坐在靠牆的長椅細看折射到牆上的彩色影子，或隨意走動，多角度觀察。
進入第二部分展廳，先有The endless study（2005）。房間放着一部諧振記錄器（harmonograph），源自19世紀中，能以鐘擺原理畫出幾何圖案。機器桌下連着3個不同重量的砝碼，對角位置的兩個砝碼，連接桌面上夾有筆的支架，另一個砝碼連接放有畫紙的桌面。觀眾準備好時，工作人員會將連着支架的筆放在他們手上，並邀請他們搖動放有畫紙的桌面，適時放下筆任其在紙上擺動畫出幾何圖案。購買「體驗型」票入場者才能使用這部諧振記錄器，工作人員說餘下的周末已經沒有體驗票，如有興趣可趁平日到場。由於前一晚才買票，體驗票已售罄，但貼在牆上由參與者畫出的圖案也值得細看。
展廳一面牆身掛了6幅圓形畫作，是Olafur於多哈近郊為卡塔爾國家博物館設置的一組作品The curious desert（2023），包括Sun drawing和Wind writings：利用太陽光和玻璃球以折射在紙上燒出太陽的印記。而畫布作品則是以載有附近湖水和顏料的機器所繪，原理跟The endless study相似，夾着筆的擺錘在畫布上隨風擺動，留下反映當時天氣起伏的痕迹。
開首提過我很喜歡Earth speakr。Olafur關心人類與地球，亦非常關注小孩子——地球的未來；其作品所呈現的世界，有時會有份小孩視角的純粹。一組4幅的水彩畫作The melting globe (vanadium yellow)、Your echo tracer、The trace of my echo、The melting globe (cadmium yellow, grey)（2017）探究色彩現象，直接在水彩紙上放上2014年製作Ice Watch時，採用的格陵蘭冰塊。當冰塊慢慢融化，顏料便會留在紙上形成有機、抽象，如海浪漲退的畫面。這組水彩作品透過冰塊融化的過程，展現自然現象的自發行為（spontaneous behavior of natural phenomena）；作品製作日數，以及經過數千年降雪而成的冰川，亦暗示了時間的痕迹。我想起小時候將顏料滴在水中，顏料在水面上隨意流動的形態，總能看上許久。
我們的瞬間與永遠
展覽最後，觀眾需進入一個長達20米的黑暗空間Your split second house（2010）。不停閃爍的閃光燈描繪3個打圈流動水柱所形成的弧線，加上潮濕的味道和水聲，倒像香港打風的夏夜。Olafur認為，「瞬間」是兩秒之間的空間。觀者能體驗過去與未來之間的空隙——那靜止的空白如同時間被凍結。這件作品必須有觀眾參與：作品本身無法直接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只有我們思考如何與之聯繫才有機會產生變化。主觀與客觀、內與外、重力與反重力等習以為常的觀念，有機會在一瞬間、近乎衝擊地，被重新建構感知世界的方法。人們不會感覺到那一瞬（split second），只有體會那個瞬間過後才意識到。
思想上的轉變，我認為是可持續發展最根本的基礎。天災日益頻繁，聯合國在1987年發表的《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提出可持續發展的定義：「可持續發展是當人類的需求和願望達到基本滿足的同時，也能確保後代子孫擁有發展的機會。」日本近年不停強調SDGs（可持續發展目標），注意到四季不再分明、首都大地震的隱憂和少子化問題，政府和地產發展商必須首先肩負責任：在無法避免的都市更新計劃中，提升永續意識。以Olafur Eliasson作為開幕展覽，Mori Buildings確實作出一個低調但強而有力的宣言。
看畢展覽，可到出口的紀念品商店看看Olafur與工程師Frederik Ottesen成立的社企「小太陽」的標誌商品Little Sun。它是有向日葵外形的太陽能LED燈，這次更看到了另一個太陽能LED燈兼充電器Little Sun Charge，只需7.5小時的日光，便能使用約130小時。
麻布台Hills很像低調奢華版的圓方或K11 MUSEA，商場行得十分舒服之餘，亦有人人買得起的優質商品，例如300日圓（約16港元）的有機蜂蜜小蛋糕。這兒有比開發前多5倍、達2.4萬平方米的公共綠化地段，對我這種城市人來說，沒什麼比能免費在草地上吃蛋糕打滾更奢侈的事了。
Olafur Eliasson: A harmonious cycle of interconnected nows展覽
日期：即日至3月31日
時間：周一、三及四上午10:00至晚上7:00
周二上午10:00至下午5:00
周五至日上午10:00至晚上8:00
地址：麻布台Hills Gallery
（東京都港區虎之門5-8-1麻布台Hills Garden Plaza A MB階）
票價：1800日圓（約96港元）
文：Papaya Fung
（東京浪人生活中的三次元宅。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