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媽，太極係乜嘢？」讀小二的細仔最近問了我幾次。
他最初是在看《BB戰士三國傳》時見到太極形的基地，而知道有「太極」。近日，商場新食肆外張貼了一張太極翡翠羹的照片，綠與白的鮮明對比勾起他的記憶。於是每次路過海報，他就會問到這個充滿趣味的符號。
一開始我只用最簡單的方法回答。「太極係一個圖案，係幾千年前嘅中國人諗出來，原本只係黑白兩隻色，彎彎咁貼埋一齊，你見到的食物就改咗做其他色……」
阿仔很快中計，興奮地形容太極羹有哪些顏色，鴛鴦炒飯又是什麼色的配搭，跳出了話題。可是，第二第三次經過，他不再為這程度的解說而滿足，一而再地問「太極係乜嘢」、「點解會有太極」。
天啊，如果必須認真回答，這可是個多深奧的問題，還只能用7歲人仔明白的說話。單單是陰和陽就是很複雜的概念，於是我決定用「黑白」、「光暗」的字眼代替，告訴孩子，古代人畫出太極的圖案，表達他們對世界、對宇宙的看法，他們認為，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簡單地區分為黑或白、光或暗，但光和暗會不斷變化……
我認真的把自己的認知，用小孩子明白的語言解釋，但是隔天，小子又再問一次相同的問題。我知道，他和我都覺得答得不滿足。我不想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那只會是摸不着頭腦的念口簧。取而代之，我嘗試讓他明白「相對」的重要。
有黑必有白 有光必有暗
我深情地告訴他，世界上有黑、也必有白，有光、也必有暗。如果世界上只有光，我們都活在只有光的世界裏，我們還知道什麼是光嗎？全靠有暗，我們才知道世界上有光……孩子認真的聽，而我一邊說，內心卻已飄到一個遙遠的地方，想着許多別的事。
在我眼中，太極是個很漂亮的圖案，構成太極的黑白是兩尾互動的魚，此消彼長，並非靜止。現實的世界，可不是如此嗎？世事往往分成二元，但二元的界線永恒在變，而即使是那兩尾太極魚自己，也不是絕對的單色，魚兒各有一點對色的眼睛。
我們都容易用靜止、用絕對的眼光看世事。我們把人與事分成絕對的黑白，當別人不認同我們眼中的黑白，我們會傾向質疑對方出問題。當日子變得黯淡，我們會覺得一切都暗無天日，而看不到那暗色中的光明。
太極是一個提醒
我想，明辨是非黑白，是內心良知的渴求；同時，了解黑白的由來變幻和相生轉化、生生不已，也是對一種對生命的開放態度和慈悲。一個千夫所指的人，不會只有罪孽之身；再難堪的事，都會有正面的價值。當悲觀成為盤桓我城上空不去的黑氣，那位從容說出「就來場光明正大的辯論吧」的女生，讓我看到黑魚中的一點白睛，以及那白睛所呼應的、定必同時存在的大白魚……
孩子，這是你童心的追問下，我內心潮湧着的回答。在我眼中，太極是一個提醒，提醒我自己有看到的，也有看不到的。立足於看得見的一方，朝自己所不知的看進去，沉着地見證一切變化，活出上天給我的價值，就是我的願望。孩子，我多麼期待多年後的某一天，能跟你分享我這些複雜的感想。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6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