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天寒冬晚上，收到一通電話。朋友說，一個即將被領養的5歲孩子因疫情被隔離中，需要一名教師支援，問我可否幫忙。寒夜、疫情、隔離、領養…… 一秒都不用考慮，就立即答應了。
初次透過視像見面，小荳荳有點害羞，躲在櫃後不肯出來。我拿着一隻手偶，自己跟自己說話。「好想見到小荳荳啊！不知道小荳荳想不想見到我呢？」「我也是啊！聽說她好聰明，可以教你很多東西呢！」不消多久，小荳荳就來到鏡頭面前。小荳荳蓄着一頭短髮，是個帶點腼腆、可愛的孩子。初次見面，畢竟有點不自然。但見到手偶，她也試着攀談起來。手偶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傢伙，發現小荳荳已學了英文字母、數字、顏色等，興奮得不得了，嚷着要小荳荳教它。一節課很快就順利過去了。
第二節課，笨笨的手偶什麼都忘了！小荳荳聽了便說：「啊！那不是像我以前一樣嗎？老師教我的，第二天我便忘了。但你不用怕啊，我也已經變聰明了。只要你把你的心放在你的腦袋中，你就可以記得很好。」我在旁邊聽着，心都被融化了。應該是在她的成長中，有過不少經歷吧！還懂得安慰人，很懂事。小荳荳耐心地把自己在幼稚園裏學過的事物，一一教給手偶。在這個過程中，也是讓她把所學的，重溫了一遍。
第三節課，我試着了解一下她的識字量，一些很基本的，上、下、大、小，她已經會念。在閒談時，聽到她提及親生爸爸、媽媽、爺爺，還有新爸爸新媽媽等。我什麼都不問，只是靜靜地聽着。她的語氣中，沒帶半點思念、傷心，不知道是懂事得讓人心痛，還是年紀小，尚未明白這一別，對她的生命是一個多大的衝擊。
狂風暴雨式的壞情緒
幾節課過去，一直都很順利，她教手偶一些她學過的東西，我也趁機會不經意地教她一兩個新字，教她一些新知識。一天，忽然來個狂風暴雨式的壞情緒，她的心情壞透了，把手偶罵個狗血淋頭。「我昨天說過，怎樣都不記着！我跟校長說過了，你是一個壞孩子、壞學生。什麼你都學不會，你不可以再來學校了！叫你後面那個人跟我講！」後面那個人，就是我了。我把手偶放下，聽着她海嘯式的情緒爆發，可惜隔着屏幕。我多想把她擁在懷中，讓她知道：不怕不怕，知道你面對着很多轉變，很多未知在等着你。小小的身軀，小小的年紀，要多大的勇氣，才可以面對呢？這場風暴，一直到下課仍在持續，她還叫我和手偶下一節課都不要來學校了。在她的心目中，是她為手偶授課，她那邊是學校，我們都是來學校學習的。
翌日到了，課還是得上，她的心情仍然欠佳，不想理睬我們，還把鏡頭都關掉了！我和手偶，又開始自說自話，講故事。哈！有人忍不住了，開了鏡頭加入，一起聊。小荳荳說，夜裏睡得不好，所以很早就起來了。「如果發脾氣呢，就沒有人疼惜了，所以發脾氣是不對的，知道嗎？」她對手偶這樣說，教導手偶不要發脾氣。也是在跟自己說吧！到了下課時間，她苦苦哀求我們周末也要來上課。知道她人生這個階段，大概要遇上不少過客，我也只是其中一人，還是不能讓她感情上太倚賴，只可以告訴她一切也說不定。說畢，她還是依我說的，照樣親手按按鈕結束課堂。這好像很殘忍，但是，相信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祝福小荳荳以後的生活一切順利，在新的家庭中茁壯成長。
文：徐區懿華（福建中學附屬學校校長）
作者簡介﹕童年就像暢銷書《窗邊的小荳荳》作者一樣頑皮，惜終生未遇上啟蒙的小林校長，唯冀盼成為學生的小林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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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8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