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光仔8歲，外表俊朗，厚厚的眼鏡片後是一對精靈的大眼睛。他對數字有種莫名其妙的喜好，搞不懂是心算還是記憶，只要在計算機上按幾下鍵，再給他數學題，他立刻能說出答案，旁人讚歎不已。他對數字的敏感及準確度，實在讓人嘖嘖稱奇。有一回，他搬家已經多個月，突然問他搬家已多久了？他可以立刻報上一個確實的數字，在旁的爸媽猛力點頭。如此聰明的小子，理應不用父母太操心吧？
可是，最讓爸媽頭痛的地方是光仔個性過於非常固執，難於跟別人妥協，難於適應改變。改變會讓他焦慮不安，若他不懂表達，便會鬧情緒，往往要花1、2小時來跟他拆解「迷思」，需要耐心地跟他解釋改變後的狀况，給他一個具體的情境，改變後的影響其實是你我都接受，他才會慢慢平靜下來去思考。
固執的數學小天才
起初，大家都覺得光仔問題在於言語表達能力有限，不能跟人溝通；可是，他卻能把早操歌的歌詞背得滾瓜爛熟，問題不是表達能力弱，而是不懂跟別人溝通。於是，言語治療師及老師特別幫助他學習表達自己的情緒及想法，因為學懂表達，適當地把自己所想所感向別人提出，才有機會讓別人理解自己。歸根到柢，有人明白我、了解我，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最近一次課外活動，由於預期大家會弄濕校服，於是請家長帶備一套便服回校替換。光仔當天弄濕了校服，卻怎也不肯換，跟老師不斷「糾纏」，哭着哭着，於是老師找我來幫忙。我了解後，寫下一個簡單的流程：「1. 玩活動，衣服濕了。2. 換上乾的衣服。3. 光仔回家。」我請他在流程旁，把做好的打個剔，他打了第一個剔，停下來，流着淚。
要換「校服」不是便服
我問：「光仔，第二個步驟要做什麼呢？」
他苦着臉說：「換衣服……」但他拉着我的手，示意不想換。
我問：「穿濕的衣服會着涼，然後就會生病。你想生病嗎？」
他搖着頭，繼續拉着我的手。
我說：「好，你慢慢告知我原因，為何不想換衣服。」
他看着我好一會，邊哭着邊深呼吸，然後努力地說：「我要換校服。」
唉唷！原來，光仔糾結在要換「校服」，因為在學校要穿校服，不是便服。於是，我們找來一套舊校服給他換上，他就接受了。學懂表達還不足夠，也要學適應轉變。最近公益金便服日，我看到他穿著便服回校，當下我喜上眉梢。
一般有自閉症譜系的人士行為過於偏執，愈希望有固定的流程，但往往愈難幫助他們適應突如其來的轉變。
幾個月前的一宗悲劇，據報兩名五十多歲的自閉症兄弟，因年邁的母親留醫，無人照顧而餓死。有報道指兩兄弟跟着母親在社區出出入入，沒理由不懂得買東西、找食物。可是，我相信他們習慣多年被母親照顧，一下子失去了最親密的依傍，情緒一定崩潰及擔憂，這個巨變足以令他們廢寢忘餐。過去三人行的定律及流程，突然剩下兩人，如何協調或變通，成為了他們最大的考驗或羈絆。
悲劇絕對可以避免，在乎我們能否體會對方的處境或困難而幫忙。設身處地，何等重要？
文：譚蘊華（東華三院包玉星學校校長）
作者簡介：從事特殊教育工作逾廿載，深信特教孩子一樣各有潛質，盼藉特教生涯的經歷，宣揚「有教無類，尊重多元」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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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PaMa 教得樂 第47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