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凡斯（J.D. Vance）對美國以外地區可能是陌生名字，但他2016年推出的自傳《絕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瞬間成為暢銷書，登上《紐約時報》非小說銷售榜冠軍多月，賣出超過300萬冊。該書熱賣據報拜同年總統大選所賜，被忽略的白人勞工階級，成為喊着「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特朗普最忠實支持者，一舉把他推進白宮，對戰果意外者都想了解緣何而起。該書出版翌年，《有你終生美麗》金像導演朗侯活（Ron Howard）的製作公司取得電影版權，凡斯兼任監製，影視串流平台Netflix以4500萬美元投資製作，並取得播映權；今年特朗普競逐連任，選舉結果風雲變幻之際，跟凡斯回憶錄同名的新片，於11月24日在Netflix上架。
出身貧窮的耶魯畢業生
朗侯活領軍，演出陣容自然不會是無名之輩，集合七度提名奧斯卡的《孽緣》格蘭高絲（Glenn Close）和《騙海豪情》愛美雅當絲（Amy Adams）擔正，凡斯一角由童星出身的《絕無虛言》（The Whole Truth）基比巴素（Gabriel Basso）飾演。電影開首由角色凡斯自述，每年暑假都會隨家人到肯塔基州山區度假，他卻受到當地少年欺凌。續後談到凡斯外祖父母都是當地人，年少時私奔遠走至俄亥俄州，外公在車廠工作，並誕下其母Bev。鏡頭一轉已是14年後，凡斯長大，在常春藤名校耶魯大學攻讀法律，將近畢業，有名印度裔女友Usha，由於成績突出，大有機會在著名律師樓實習，出席重要晚宴期間，凡斯收到胞姊Lindsay來電說媽媽因吸毒過量入院，他必須返回俄亥俄州家鄉一趟。
劇情發展下去，主線是凡斯要在翌日早上趕回學校參加工作面試，對他往後人生有着十分重要的影響；其間他抵達俄亥俄州後，周圍找地方要安頓好母親，之間不斷穿插童年回憶，包括他的媽媽Bev原本跟凡斯同樣優秀，靠兼職掙錢供自己完成護士課程，卻因外公猝逝及感情上不如意，屢換男友，而沉淪毒海，最終丟失了專業資格。凡斯和Lindsay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就是在不斷轉換居住環境，經濟困頓，跟不同的「叔叔」建立關係，以及母親不知何故忽然暴怒，繼而在打罵的環境下成長。凡斯更一度誤交損友，險步媽媽後塵之際，已年邁多病的外婆介入，把他帶回家，當凡斯的監護人。他之後在海軍陸戰隊服役，入讀俄亥俄州立大學，並最終考入耶魯，開啟向上流動之門。
編導被評迴避問題
看片末凡斯的真實家庭錄影片段會發現，經過化妝修飾的格蘭高絲，根本就是凡斯外婆再生，雖然她也年過古稀，但那些蹣跚步伐和煙不離手，絕不是出身富裕家庭、養尊處優的格蘭高絲原有氣質。愛美雅當絲增肥及近乎素顏的演出，也把一個感情脆弱的單親媽媽角色，發揮到淋漓盡致；尤其好幾場戲，她跟兒子之間的角力，都像駕車時由靜止到瞬間爆發至時速100，如此情緒消耗，對演員而言比拍幾十場打戲更為勞累。
美國影評普遍肯定演員表現，卻批評導演朗侯活及撰寫過《忘形水》劇本的編劇雲妮莎泰萊（Vanessa Taylor）迴避書中想探討的問題；原著《絕望者之歌》中文版的副標題是〈一個美國白人家族的悲劇與重生〉，實情凡斯想探討的是身處偏遠山區及「鐵鏽帶」的白人文化，他以自身的經驗及觀察著書。他的外公外婆本住在肯塔基州阿帕拉契山脈，從事伐木採礦工作，為追求更好的生活，遷居俄亥俄州的工業城鎮，在汽車廠謀職，可是難以適應城市的生活。
書中觀察沒能化成影像
外公外婆教育程度不高，前者經常酗酒，又有家暴問題。凡斯媽媽濫藥，脆弱心靈是原因之一，但在語言或肢體暴力（片中也描述外婆曾放火燒屢勸不改酗酒習慣的外公）的環境下成長，不無影響。事實上，20世紀中葉像凡斯外祖父母般，從阿帕拉契山脈遷居到中西部工業城鎮的人很多；可是後來公司陸續遷出國外，經濟逐漸蕭條，對工人階級帶來沉痛打擊。
不過白人勞工階層的貧窮問題，凡斯在書中指出不僅僅是政治或經濟所造成，而是文化方面。他說這族群懷疑外來人、抵抗權威、對親屬無私奉獻，這種種特質於今美國社會難以發展，漸漸形成新的貧窮文化。
可惜凡斯的自傳改編成電影後，這些都沒有轉化成影像，他們一家的經歷，本應是白人基層的縮影，但在愛美雅當絲角色不時情緒失控的咆哮聲中，更似一齣說教的肥皂劇。譬如扮演凡斯的基比巴素片中最後說：「有兩次我需要人扶一把，第一次是外婆救了我，第二次是她教會我的事：我們的出身決定了我們的身分，但我們能選擇自己要成為怎樣的人。」這是個人感言，多於代表整個階層的註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