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新加坡導演陳哲藝首次拍劇情長片《爸媽不在家》即一鳴驚人，10年前先揚威康城影展，拿下表揚新導演的金攝影機獎，其後於台灣金馬獎囊括最佳劇情片、新導演、女配角及原著劇本。自2019年自編自導《熱帶雨》後，今年接連交出兩部執導新作：首次拍英語片《Drift》，1月在美國辛丹斯電影節世界首映後，在中國東北取景的《燃冬》，入圍5月康城影展「一種關注」單元，本月9日在港上映。《少年的你》周冬雨伙拍《唐人街探案》劉昊然和《流浪地球》屈楚蕭主演的《燃冬》，有人形容為內地版《祖與占》，除了兩男一女的微妙三角關係外，取態截然不同。
以延吉為故事背景
《燃冬》講述年輕導遊娜娜（周冬雨飾）、在阿姨小飯店工作的韓蕭（屈楚蕭飾），與偶然闖入二人關係的浩豐（劉昊然飾），各自背負着挫折與自我懷疑，在中國東北小城延吉相遇。圍爐取暖的三人迷失於這個邊緣鄉郊，產生似有若無的情愫，更結伴走上常年積雪的長白山。
記得《熱帶雨》中南洋濕熱天氣透過銀幕撲面而來，陳哲藝首次執導英語電影《Drift》，選擇了希臘小島，講述來自利比里亞的難民跟美國導遊發展出友情，同時面對過去傷痛。另一新片《燃冬》則選擇與新加坡截然不同天氣的中國東北，而且是近中朝邊境的延吉，當地近半人口有朝鮮族血統，街道中韓文字並存，加上選擇冬天拍攝，漫天冰雪的氣氛很特別；尤其尾段說要遊長白山看天池，前路茫茫迷失於異鄉的三名主角，更有獨立蒼茫、日暮天寒之感。三人走在冰雪迷宮，又寓意了迷失困局。取景營造氣氛，寫情又如何？
陳哲藝自言很喜歡法國導演杜魯福（Francois Truffaut）的《祖與占》，若把《燃冬》形容為內地版《祖與占》，不無穿鑿附會之感，雖然娜娜與浩豐見面兩三次已上牀，韓蕭又對娜娜有意，但兩男一女的三角關係，不一定要跟《祖與占》畫上等號。反而片中着墨更多三名主角的精神狀態，而且身為異鄉人，在陌生地方相遇，如何慢慢靠近彼此傷痕，互相圍爐取暖，片中有細膩描述。浩豐從上海來到延吉出席舊同學婚宴，卻滿懷心事，不斷掛斷心理醫生來電，後來更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丟失了手機，反而造就和娜娜親近的機會。浩豐原籍河南，在上海從事金融業，看他下榻的酒店，應生活得不錯；但無故落淚，要看心理醫生，在長白山的一幕，更證明有自殺傾向。
向《法外之徒》致敬
娜娜原是很有天分的花滑選手，編劇特別安排舊友來訪證實這一點；但一次「任性」受傷，放棄了夢想，還選擇到延吉當導遊，不跟家人及舊隊友、教練聯絡。娜娜看別人滑冰會看得入神，還變成連串慢鏡頭，感觸至熱淚盈眶；拒絕韓蕭靠近，卻主動與浩豐上牀，很多人談論的這場性愛戲，其實拍得如片中的冰天雪地，一點也不激情。三人中最有趣的是韓蕭，讀書不成，原住在老家四川，母親着他隨阿姨到延吉經營的餐廳幫忙。韓蕭自嘲通緝犯都比自己有價值，生活隨意，大部分時候躺平，好像沒什麽目標。三人逛書店，韓蕭提議各自挑一本最厚的書高買，結果被發現後乖乖付款。這一幕讓人想起高達（Jean-Luc Godard）的《法外之徒》，陳哲藝也不諱言要向《法》片羅浮宮一幕的著名長鏡頭致敬，但這一幕的重心，是浩豐看到水墨畫書裏的虎與熊，成就後來遊長白山魔幻的一幕；娜娜則看有關花滑的書，對夢想戀戀不捨。只有韓蕭拿着飲品呆坐，再提議另外兩人玩高買遊戲，事敗後要付帳，明明他拿字典最厚贏了，卻被娜娜逼着埋單。韓蕭也許無才，但心臟最強大，包容娜娜之外，也看到浩豐的脆弱。
配樂攝影營造氣氛
陳哲藝前作音樂缺席，今次在《燃冬》起了重要作用，跟余靜萍的攝影都是捕捉氣氛重要環節。電影最後三人各踏上歸途，前路依舊未明。三名演員中劉昊然表現最優異，而且外形很好；翻查資料，原來他21歲便憑《唐人街探案2》獲百花獎最佳男主角提名，曾是最年輕影帝提名紀錄。周冬雨總能準確抓緊主角情緒，才31歲已橫掃內地金雞、台灣金馬和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后，並非浪得虛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