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英國劇《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演員不為大眾熟悉，幕後班底也非黃金陣容，本月13日在影視串流平台Netflix首播，卻力壓眾多名牌作品，短短4天錄得2430萬觀看次數，在3月10至16日的Netflix一周收視，僅負於《怪奇物語》美莉布朗（Millie Bobby Brown）和《銀河守護隊》基斯柏特（Chris Pratt）主演的新片《電幻國度》。《混》劇在爛番茄網站綜合73篇影評文章，得分高達99%。究其原因，合共4集每集長約一小時，每集均一鏡到底，增強實感之外，亦技藝超群，加上探索13歲少年捅殺同齡女同學的動機及深層原因，造就此劇迅速廣受談論。《奇蹟男孩》積科恩（Jack Thorne）和《毒魔》系列演員史提芬嘉咸（Stephen Graham）擔任《混》的編劇，表示希望此劇帶出討論及改變。英揆施紀賢稱與家人看了《混》劇，還表示「需要解決新出現和日益嚴重的問題」，不正是比收視更好的回報？
一鏡到底非新鮮拍攝手法
《混沌少年時》最廣受談論是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其實毫不新鮮，尤其今日數碼年代，難跟逾70年前「緊張大師」希治閣（Alfred Hitchcock）執導《奪魄索》相比，後者受限於每本菲林的長度，只能以連續的長鏡頭再施展魔法隱藏剪接位，造成一氣呵成感覺。蘇古諾夫（Alexander Sokurov）20多年前執導的《俄國方舟》，精心佈局單鏡頭敘述俄羅斯歷史變幻，屬同類型精品。金像導演如伊拿力圖（Alejandro G. Inarritu）和森文迪斯（Sam Mendes）則分別在《飛鳥俠》和《1917: 逆戰救兵》展示單鏡直落加巧妙剪接的技法。但一鏡直落到底是什麼？簡單來說，拍攝成果不經剪接，就像舞台劇一樣，然而後者在既定空間下演出，電影單鏡頭卻連綿運行，準備工夫更多，如何運鏡，遠景還是特寫，推軌或手搖，必須事前計劃好；演員的台辭、走位亦必須開鏡前背熟，綵排充分，各方要無縫配合，過程中不能出錯，不然推倒重來。好處是增強現場實感，讓觀眾更能切身感受到角色的情緒。根據網上資料，《混沌少年時》每集約綵排3周，當中有一星期在拍攝地點進行；正式開鏡後，會連續5天每日拍兩個take，亦即每集有10個版本可選擇，對攝影、導演、演員都是大挑戰。
每集一鏡到底，能帶出不同戲劇張力，像第一集開首由警方在13歲疑犯傑米的屋外準備破門，到入內搜捕傑米，觀衆會跟傑米的父親艾迪、母親曼達和家姐麗莎同樣錯愕，質疑警方荷槍實彈爆門，就是要拘捕一個因受驚而撒尿滿褲襠的少年，他到底犯了什麽彌天大罪？這一集亦鉅細無遺介紹未成年疑犯到警署後的所有程序，包括要成人陪同接受警方盤問，有律師站在疑犯角度講解權益等。傑米聲稱什麽也沒有做過，家人亦相信他，但首集尾聲透過閉路電視片段及截圖，可見他以利刀捅斃同校女同學凱蒂。
第二集，探長巴斯科姆及女警法蘭克到傑米的學校蒐證，查問認識疑犯和死者的師生之外，也希望找到行兇利刀的下落；結果從凱蒂好友潔德毆打男學生萊恩後，揭發後者是「幫兇」，給傑米提供兇器。巴斯科姆透過就讀該校的兒子亞當口中，得悉社交媒體上每個表情符號在新生代之間的特定意涵，知道傑米受到網絡欺凌，被指為incel（非自願單身）。這一集除可看到學生群像，像課堂上的不受控，惡搞他人的行為；也可一窺不同老師的取態，譬如像事不關己批評學生無可救藥的班主任馬立克老師。尾聲透過航拍從下課的學生到把鏡頭聚焦在傑米爸爸艾迪給死者凱蒂獻花，呼應了開場時校外凱蒂的遺照及花海。
「少年犯」首演戲表現出色
第三集把時間線拉到傑米被捕7個月後，他第五次亦是最後一次見法律心理學家布萊妮亞，後者將給法庭呈交評估報告。這一集完全是兩人的演技較量，像一場激烈網球賽，兩名演員互有攻守，很難令人相信飾演傑米、現年15歲的奧雲谷巴（Owen Cooper）只是首次演戲；透過布萊妮亞張弛有致的詰問，除了演員表現出色，這一集亦可見編劇功力，透過兩人的對話，漸見傑米的脆弱、自憐、渴望認同、觀念偏差及潛藏暴力一面。最後一集在事發後13個月傑米準備上庭，主角則是他的家人，父親艾迪50歲生日，本準備與太太曼達及女兒麗莎慶祝，卻因為貨車遭鄰近少年噴上戀童癖字句而破壞了心情，並藉此交代夫妻倆的背景，以及對兒子殺人的反思及懺悔。
《混沌少年時》用一鏡到底拍法並非為炫耀技術，而是讓觀眾更貼近案件本質；明天會再談積科恩和史提芬嘉咸的創作緣起，比起拍攝手法，其實更值得反思和討論，尤其當看似乖巧的兒子成為殺人犯，更是每個自問盡責父母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