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當了十多年全職媽媽的我，要在瑞典語境中謀生，最可靠的機會是參加職業培訓成人課程，即是說，從頭來過。我其實可以重回本地大學，以四十五歲高齡繼續修讀餘下的三年小學英語教師課程。學海雖無涯，但我無信心唯勤是岸。還有二十年才退休，看看報紙，社會危機感節節上升，瑞典福利退休制度不再是安享晚年的保障，我們膝下還有三小呢！
我希望照顧家人之餘，重新再培訓自己，如果之後能有一份合理工作，有一份穩定收入便如願了。查看職業培訓成人課程時，我只能以遞減法挑選：貨車／運輸業／建築工業？雖說瑞典男女平等得要緊，但師奶扭大軚揸巨型貨車的畫面遙遠過太空。酒店及大型活動？我欠缺要求的相關工作經驗。護理業？我連抽血打針都心跳加速，無資格幫人啊！廚師？日日在家煮還不夠嗎？如果讀護理業或廚師，畢業後一定不愁出路。瑞典老人院和留家的老人或病人需要照顧，人手長期不足；而廚師名堂好聽，實際職場多是醫院、學校或大集團承包辦公室樓宇內的午餐廳。再往下看：兒童及課餘活動導師？我自己有三個女已夠累了，還有十多年來親身接觸女兒們的幼稚園和小學生活，覺得要當老師一職實不易為，這也是我決定不再修讀教師大學課程的主因之一。只是沒有想到，後來的發展峰迴路轉。
職業培訓最後一門是麵包甜點師，我心裡響起「叮」一聲，半說服自己：「起碼我喜歡吃麵包和蛋糕啊！」最後在基本上沒多餘選擇兼對該行業零認識的情況下，我選擇報讀第一志願：麵包甜點師一年制全日課程，第二志願：兒童及課餘活動導師兩年制全日課程。「你丈夫不是持有博士學歷的嗎？」肚裡條蟲問。對，但瑞典薪水系統未有特別厚待高學歷人士。我也不欲依賴，想用自己的錢去喝咖啡。學校來信說報名人數太多我在候補名單，卻被我發現跟我相同背景的朋友報讀廚師課程順利入學，我不忿，去信投訴求解釋收生標準，獲回信「歡迎八月X日來上課」。
「免費」站足八小時 抬三十公斤重麵粉
就此誤打誤撞去了學做麵包整蛋糕，成了全班最老的學生，兩個老師一個比我年輕十年，另一個只大我三年。一年間朝朝六點上課，分別試過在地區小麵包店、大型麵包工場和大超市麵包部門實習。每次為期六周，每天「免費」站足做足八小時。常常要抬起三十公斤重巨袋麵粉，聖誕加班夜晚十一時開工，趕製時把一個剛砌好的聖誕蛋糕翻倒地上，我嚇死，幸好管工好人說不要緊。那一年間筋疲力竭，常要黃昏七時許即就寢，付出了不少跟家人相聚的時光，卻從一個只曉得吃麵包的人，變成懂得做齊瑞典基本傳統麵包糕點的合資格技師，甚奇幻。
誰知考驗在後頭，高高興興畢業後大半年沒找到工作，應驗了老師第一天的一句「哥德堡無空缺」，間中有招聘者就需具備兩年工作經驗，新人們從何開始呢？部分瑞典籍的年輕同學們在實習處獲聘用，部分單身的遷去斯德哥爾摩才有工。我後知後覺，一把年紀加移民身分，很難有機會。事實上，凌晨開工的時間實在不配合家有幼兒的生活，漸漸地我知道，師奶再培訓第一步踏不出，必須另覓新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