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旅行入住民宿，很能夠體驗當地風情。這句話，套用在金門的旅程上更是適合不過。我下榻在水頭聚落裏一座二百年閩南式古厝，白天聽着鳥語蟬鳴，遊走在小村街巷之間；夜裏則在古厝細味一樑一木，傾聽民宿主人細說的故事。已有七百多年歷史的水頭聚落，是金門國家公園內七個主要聚落之一，亦是金門島嶼上保留得最完整的傳統閩式村落，結合華麗的南洋式建築風貌，見證金門曾經燦爛輝煌的鎏金歲月。
金門，一個既複雜又微妙的地方，雖隸屬台灣其中一個縣，惟地理上更接近內地的廈門。早在東晉時期，已有來自福建的閩南人移居島上，建造傳統的閩南式房屋，同鄉同姓聚在一起，形成不同聚落。明朝期間，此地因固守在福建東南海岸，「固若金湯，雄鎮海門」而得金門之名，清初更是鄭成功對抗清廷之基地。清中後期，島上生活艱苦，不少居民遂遠赴印尼等南洋地區謀生，回流時為金門引入南洋式建築。二次大戰後金門成為軍事重地，1992年以前全島戒嚴，解禁後恢復自由商貿，漸漸發展旅遊業，2001年實行小三通，開通廈門和金門之間的航運路線。
金門不大，總面積約151平方公里，約等於香港島的兩倍，但要輕鬆遊走，還是建議住三數晚。水頭聚落據說是由福建同安遷到金門的黃輔「開莊」（創立），聚落原居民亦以黃姓為主。「水調歌頭」則是其中一座閩式古厝民宿，於清乾隆年代所建。由於一直有人打理兼入住，即使距今已有約二百年歷史，古厝內外都是古而不舊。
改建民宿 保留建築原貌
跟水頭聚落內其他民宿一樣，水調歌頭是十多年前在當地政府規劃金門國家公園時出資修繕的古厝之一。當時眼見一些甚有歷史價值的古厝，因為島民外流而丟空，遂把某部分地方變成展館，部分則加設冷氣、浴室等各種設備改建為民宿，再外判給其他人投標營運。中標者不得隨便改動古厝的建築，只能在裏面加裝飾擺設，就算要修葺一條水喉或木樑，都要先獲國家公園批准；這樣不僅把漸漸老化的聚落重新活化起來，也延續了古厝的壽命。
在金門出生的顏湘芬是水調歌頭的民宿主人，算來已由十二年前開始。像許多金門人一樣，湘芬姐出生在金城鎮，在金門長大，高中畢業後離開家園到台灣其他地方念書和工作。十多年前，湘芬姐本來從事導遊，帶台灣人去歐洲、東南亞等地，惟因父親的離世，想念起家鄉來，心忖﹕「既然帶着客人去看世界各地風土名勝，何不回到金門，讓人來看看家鄉的風貌？」於是她投了這座古厝民宿來經營。
傳統閩南式建築，一般是「一落二櫸、一落四櫸、二落大厝、三落大厝」等格局，水調歌頭屬二落大厝，厝身較大；最大特色是有前廳與正廳，進門後是前廳，廳後是露天中庭，後面一座建築才是真正的大廳，也是供奉祖先的祖廳；加上左右兩邊的櫸頭，四周圍合着中央的天井，形成有點像四合院的格局。水調歌頭在前後兩組大廳的左右各有四間房，全宅加起來便有八個房間。「在閩式建築來說，這要算是很好的大宅了。有些古厝比較細，就沒有前廳的部分。」
睇屋脊辨別身分尊卑
走出大門看看整幢建築，便能發現其用上了燕尾屋脊，最初主要是用於宗祠，或當官與科舉及第之人家（即科舉考試高中者） 才採用，後期一些富貴家庭亦會用上。至於一般較小型的閩南厝，多用馬背式屋脊，在水頭或其他聚落都看得見。亦有一些古厝會在祖廳用燕尾屋脊，旁邊的樓房用馬背式，以分尊卑。湘芬姐說﹕「曾有廈門來的閩南客人入住，都說在金門看到的古閩南建築，比閩南如今剩下來的更正宗。」
「這家古厝，由村內幾家人共同擁有，他們組織家庭後各在村內建了新房子，這裏則仍供奉了他們的祖先。雖然成為了民宿，他們仍經常回來上香。」湘芬姐說，其中一個後人阿伯就住在隔壁，他壯年時經歷古寧頭戰役，每天要從戰場背負傷兵回水頭治理，往事記憶猶新。「他每次回來總愛拉着我說往事，每日如何從古寧頭背傷兵回來，第二天又回戰灘背傷兵。阿伯講古，一說就好幾小時……」湘芬姐笑說。阿伯可說是水頭聚落裏活活的歷史見證，只可惜我無緣跟他一遇。
■南洋歐風番仔樓 記載華僑鄉思
水頭聚落的夜晚可以享受寧靜，村內只有零星食肆且很早關門、沒有店舖，非常樸實。日間卻有?另一番光景，成為遊客必遊之地，皆因聚落裏除了古厝，還保留了為數不少建築精美的「番仔樓」。昔日到印尼等地的華僑，不少憑苦幹漸漸富起來，他們會匯錢回鄉建祠堂、學校，回流後則建造了帶?濃厚南洋歐風的番仔樓，外牆和柱子有漂亮的巴洛克浮雕、壁上鋪上彩色花磚（圖1），有的更蓋上搶眼的雕堡。建於1930年代的得月樓（今為展示館）及黃永遷、永鑿兄弟洋樓（今為風獅爺文物坊）正是代表建築。在附近以古厝改成的僑鄉文化館則詳述了箇中歷史文化。
另一著名洋式建築金水國小，則是由印尼華僑在海外募捐後所建，將本在廟內的私塾變成具規模的學校，令同鄉子弟均能接受教育。小學現今亦成為展覽館，介紹金門華僑在外的生活面貌，昔日華僑回國證明書亦有展示。金門人即使遠走他鄉，仍然心繫家園，盼望家鄉的親人活得更好。一條小小的水頭聚落，記錄了閩南文化、僑鄉故事和戰爭痕蹟，殊不簡單。
■旅遊錦囊
◆水調歌頭
地址：台灣金門縣金城鎮前水頭40、41號
價錢：約420港元起（booking.com價錢）
電話：+886（0） 82 322 389、+886（0） 932 517 669
簽證：香港永久居民可免費於網上申請入台證，列印後連同有效護照入境台灣；而經廈門前往需帶備回鄉卡
前往金門：可先飛往廈門（機程約1小時），到埗後往五通碼頭坐船到金門（船程約半小時），船期頻密，可直接到櫃枱購票，單程為人民幣140元或台幣650元（約170港元）
交通：島上有巴士往來金城鎮市中心、山外市中心及各聚落及景點，但大部分路線班次不頻密，部分尾班車更在黃昏前開出，每程台幣12元（約3港元）。鄉郊聚落的士不常見，宜自駕、包車或的士遊覽
文、圖：卓文慧（www.joanneche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