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識導賞﹕拜年「問人祖宗」 編家譜重親情

文章日期:2018年02月18日

【明報專訊】「幾時結婚?」,「升職未?」,「買咗樓無?」面對拜年期間,長輩排山倒海般的噓寒問暖,後輩有沒有節節敗退?有說進攻是最佳的防守,但初三赤口,如何反守為攻而不又傷和氣?

不如大條道理問番佢轉頭。

聖雅各福群會聯同香港史學會舉辦了「趣說家譜工作坊」,主講導師鄧家宙博士準備了一紙問卷﹕「趁着新年,有機會見到親戚朋友,可以做一個簡短訪問,問一些簡單資料。」

收集資料後,按家族大小、實際需要整合刪減,便可以編製出屬於自己的家譜,一家人,除了大家各自搵幾多,其實還有更多可以發掘。

家譜:太多分支變族譜

何謂家譜?「好多時候,我們一講起譜,就會聯想到宗譜、族譜,家譜是比較少講一點。」譜的意思是紀錄,但一個家庭可大可小,由祖父母輩數落三代,人丁不多,只紀錄一個家族中其中某一支家庭的,便叫家譜﹕「但當多時,比如以前個年代,叔伯兄弟十個八個是常事,一段時間過去,一個家族閒閒哋有幾十人是很平常,人口愈來愈多,便需要有族譜。」

族譜:同一血緣女人無份

「族」,簡單來說,就是族群,族群之間成員的識別——「同一個姓氏是表面,更重要的是血緣關係,而這個血緣以父系為主,而之所以話『同姓』,因為阿媽是不會收入宗譜之中。」族譜編製方法源自以男姓為主的古代社會,女性不會被收入自己父親的族譜,而只會在嫁人後,以『X氏』、『Y氏』的形式記錄在夫家家族的族譜之上,連名字也沒有。

宗譜:同姓其實不太親

由家到族,再上一級,最大規模的便是宗譜。

「什麼是宗? 就是大家沒有血緣,不過同姓。理論上一路上到頂,比如我姓鄧,我們會找到一個姓鄧的共同祖先,然後由那個人開始計,一路傳下來。」但由第一個同姓傳下來到今天(假如真的有),大家實質上已經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所以所謂「同宗」是意義大於實際。

宗親會吃喝 也祭祖修譜

宗譜由「宗親會」編寫﹕「你留意到油麻地、旺角一帶,樓上好多宗親會,原因是很多人在戰前戰後來到香港,無人無物,能夠找到與彼此關連的,唯有同姓,那這些人便走在一起,成立一個『X姓』宗親會,為自己謀福利,聚在一起除了飲食聯歡外,還會每十多二十年夾錢修一次宗譜。」

同姓三分親,即便沒有血緣關係,比如我姓梁,只要撥一個電話到梁氏宗親會,填一張表格,便可以成為會員﹕「然後他們定時定候會有一些祭祖活動,祭的除了第一個姓梁的外,還有當他們走難來到香港時,會向政府或華人墳場買一個墳作義塚,入面是空的,叫衣冠塚,每逢清明重陽,他們會象徵式拜祭在香港過身的同宗。」至於是否會定期修編宗譜,則視乎個別宗親會的人力財力,或會中有沒有在社會上舉足輕重的人物而定。

「如果真的修譜的話,他會發一些表格給你回去填,然後你印一百幾十張,回去問你的長輩,為什麼會走到來香港,阿爺以前做什麼,過身後葬在什麼地方。」這些宗親會和內地不同姓氏原居地的宗親會保持一定連繫﹕「比如你來自東莞,他的做法便是會嘗試連繫當地有沒有梁姓的人,看看你和哪一支有關,再追溯這一支梁氏原先是從哪裏來。」

所以同一本宗譜,可以有河北人又有廣東人,而且修宗譜的過程複雜,永遠沒有完美﹕「永遠不會有準確,找到便寫,找不到也沒辦法,比如有些中間改了姓,不知道祖先原先姓乜,除非你是本地人,否則經歷過走難來到香港好難做。」更重要是,今天大部分宗親會已經息微﹕「第一,大家福利已好好,蛇齋餅糉再無吸引力,第二,始終感覺是一件老套的事。」

姓氏來自國名?

鄧家宙說,考究中國姓氏,要回到周朝﹕「周朝的皇帝姓姬,你看到是女字部,因為早期是母系社會,但那時普遍人還沒有姓的概念。」後來周朝分封諸侯,開始有人以封號作「氏」,比如周平王時,秦仲討伐西戎有功,其子受封於夏陽梁山,便是第一個梁氏,到秦漢之後,姓和氏的概念合一,便是今天稱的「姓氏」﹕「大家周圍做生意,互相問你在哪裏來,一個答我在「齊」來,一個說我在「梁」來,久而久之,在這個地方住的人便以國名作為姓氏。」

所以姓氏的確有第一人,但又和許多同時期的其他人沒有血緣關係。

避過文革原居民族譜齊

文革時,紅衛兵以破除封建迷信為名,到處拆燒祠堂﹕「但原居民沒有經歷文革,比如大家常提起的五大姓,鄧侯彭廖文,族譜便保留齊全,還有定時修譜。」

以鄧氏為例,整個新界鄧氏,規模最大的著有《錦田鄧氏族譜》,紀載鄧氏一脈如何從內地南陽遷戶新界錦田。後來族人漸多,錦田地方不夠,便分開發展了橫台山一支﹕「即所謂『分家』,但不是電視上看到的分家產,而是以前人口要和農田相配,但發展到一個階段,再沒有農地分畀子孫,如何是好?唯有到未有人的地方去霸。」所以有了後來的《新界錦田橫台山南陽鄧氏族譜》﹕「到一個新地方,便要立一個祠堂,橫台山這一條線便由他開始,這個人便是開基祖。」

後來錦田人丁漸茂,一共分了五房,其中鄧元亮於南宋金人入侵期間,曾起兵勤王,於戰亂中救得宋高宗之女趙氏皇姬,後來公主被許配給他兒子鄧自明,官拜稅院。族中出了偉人,所以族譜之下又另一本家譜《鄧氏元亮公宗仁房家譜》。

「所以在新界,除了大祠堂外,還有一些小祠堂,其實就是這些,某某對族群有特殊貢獻,另立一個祠堂比他,就由他開始計,叫做新一房,編家譜,由他的子孫起再計過。」

香港仍計丁內地族譜更進步

今天香港新界由於涉及丁權問題,原居民修族譜繼續沿用上代做法,女性不會被紀錄。但鄧家宙說,大陸反而因為經歷過文革洗禮,再沒有土地問題,今天有人倡議重立家譜時,也主張要破除以前的男女不平等﹕「不論男女全都記錄,有些還有血緣、DNA,連有沒有遺傳病都寫,不會報喜不報憂,這便是做家譜的進步。」

修譜重拾家庭價值

從前修宗族譜,是時代需要﹕「比如打仗走難,離開一個地方,一定有人口損失,有些人死了便無人知曉。」因此一個家族每離開一個原居地,便是一次修譜的契機﹕「另外一個原因,便是人口日漸增長,開始要分家、分房,所以也要定時要修譜,以前可以每二、三十年才修一次,畢竟是圍在一起生活。」

但在現代社會人口流散,家庭關係崩分離析,這兩天拜年時,有沒有遇上一些你不知道如何稱呼,或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的遠房親戚?Pixar 動畫《玩轉極樂園》借墨西哥亡靈節的故事向美國人重提家庭價值,但由大家庭(extended family)過渡到核心家庭(nuclear family)再到今天奉行個人主義的又豈止西方社會?過程中多少傳統瑰寶被遺忘?或許可以藉重寫一紙家譜(圖)告訴我們。

「趣說家譜工作坊」﹕聖雅各福群會主辦,香港史學會合辦

詳情可留意「香港史學會」專頁

文//梁仲禮

圖//梁仲禮、受訪者提供

編輯//林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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