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薯:電台廣播的歷史使命

文章日期:2018年05月25日

【明報專訊】作為沙發薯,電視佔領我的眼球,但曾幾何時,電台也與我度過青春時光。當年家住新界卻考進九龍某中學讀書,上學放學都要乘長途火車。我儲起兩個月的零用錢,偷偷買了一部只有車票一半大小的收音機,在車上收聽電台節目。那時候聽《無字頭七八九》、《森美變態樂園》、《倫住嚟試》等,聽着主持人講講無聊笑話,通勤時間很快就過去。晚上臨睡前,聽聽烽煙訴心聲的節目(再無良地取笑一下事主們),再聽《蘭茜夫人劇場》,翌日才能與同學討論劇情。

但隨着娛樂增加,我也戒掉聽收音機的癮。現在偶爾收聽鄭子誠的《音樂情人》,或者商台凌晨的音樂節目,不是為了認識最新的流行歌,而是懷青春期的舊。上星期看過港台電視的《文化樹下——我們的廣播人》,更覺得這成為了本地電台難以抵擋的趨勢。

《文》是港台為紀念廣播90周年而製作的節目,訪問了幾名德高望重的廣播人,從他們的故事側寫電台對社會發展的貢獻。上星期播出的第一集,由Uncle Ray做主角,自1940年代投身廣播界的他,至今仍然每天刷新由自己創下的最長任期DJ世界紀錄。當他加入電台時,社會仍是以國語時代曲為主,但他不吝在節目介紹世界最流行的音樂,由50年代的貓王皮禮士利,到60年代的披頭四,他都帶領聽眾認識,他的節目成為了本地樂迷接觸世界音樂的窗口,更啟蒙不少年輕人學習組樂隊玩音樂。同時,他也將不少有天分的本地音樂人介紹給唱片公司,例如首支由本地人組成的樂隊、以泰迪羅賓為首的Teddy Robin and the Playboys,就因為他的引薦而出道,後來大受歡迎。

Uncle Ray對香港廣播的付出

節目除了訪問Uncle Ray自述入行經過,也訪問了不少聽他的節目成長的受訪者,這當然包括泰迪羅賓,也有唱片公司前製作人、曾經受Uncle Ray扶植的歌迷會會員,以及默默支持他的忠實聽眾。從這些受訪者的剖白,都可以看出歐西流行曲在他們的青春時代留下重要的位置,雖然他們沒有直接闡述Uncle Ray在當中的角色,但作為香港少有的英文唱片騎師,Uncle Ray實在功不可沒。

可是隨着節目數到70年代中期,廣東歌開始流行,直至八九十年代進入盛世,英文歌在市場的比重愈來愈少,節目也沒有多提Uncle Ray當時的貢獻,或是他對時代和音樂潮流轉變的見解。話鋒一轉,只略略交代社會認同Uncle Ray對香港廣播的付出(香港歷史博物館借用他的藏品),以及他對音樂工作充滿熱誠的自白作結。整集節目雖然以Uncle Ray為主軸,但對於他本人的着墨不多,沒有太深入或立體的訪問,實是美中不足。至於節目集中回顧他在廣播界工作的前半部分生涯,或是無可奈何的取捨,亦反映了電台在時代洪流之中漸被取代的殘酷事實。

的確,電台的最大貢獻,是在資訊尚未發達之際,為大眾介紹外地的最新流行文化,但除着80年代以後,電視、互聯網等科技成為主要的資訊傳遞工具,人們能夠利用更多方法,更快地接收各國的消息。現在要聽歐美日韓最新歌曲,登入iTunes或者YouTube,甚至瀏覽歌手的社交網站專頁,都比電台更直接。作為流行文化的傳遞先鋒,電台的使命恐怕已接近終點。反之,它更能成為人們對昔日的懷緬的渠道,聽眾或許更期待在某個節目之中,聽到主持人播出一首曾令內心悸動的舊歌,回顧那些年的美好歲月。這會是電台以後的定位嗎?抑或應該重新思考如何蛻變,以其他方式帶領社會向前?在廣播90周年之際,電台中人和聽眾也不妨好好思想一下。

文:梁慧思

圖: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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