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城市﹕空格子蛻變最宜居之城

文章日期:2018年06月17日

【明報專訊】台上主持人問,如果要以一種顏色來形容你的城市,你會選哪一種?

「別看我今身穿得一身素黑,我的城市是五彩繽紛的。」Jill Garner是澳洲維多利亞州建築師辦公室(Office of the Victoria Government Architect)的建築師,近年她將自己土生土長的城市收入公事包中,帶到世界各地不同地方演講,包括今年香港的KODW(設計「智」識周)

——作為首場論壇

「城市的未來」的首位講者,她向我們展示連續七年獲經濟學人智庫(EIU)選為全球宜居城市的維州首府——墨爾本。

舊時路邊下午茶亦違法?

「很有趣,尤其看到近年來大家對墨爾本如斯興趣濃厚,基本上這些年來我都在這個地方,當年我選讀建築時,整個城市還不過是個空格子(empty grid)。」

香港地從前也不過是條漁村,新加坡立國之初也是由一窮二白開始,城市的故事都有她的序章,好如今天我們到墨爾本旅行,愛好在大街小巷之間追尋咖啡飄香之源,但原來早在一九八○年代,這裏是個連在路邊歎下午茶也屬違法的城市:「這些法例在限制城市的發展,甚至在更早之前,一般人不能住在市中心,整個城市中心只有商業大廈。」

「我還記得大概是八十年代左右,第一次出差到芝加哥,看到別人的公共地方到處也擺放着雕塑,心裏好生嚮往,後來我在美國旅居了好幾年,再回到墨爾本,發現大家竟然在爭論應否在城市中心擺放一個雕塑,我無法想像這就是我長大的地方。」三十多年後,墨爾本中心到處有人日光下漫步、歎咖啡,晚上十點後仍然可以找到路邊檔:「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無法想像的。」

是墨爾本人帶來改變

是什麼帶來改變?「你可以說是政策帶來轉變,但政策的出現某程度是回應壓力,而我會說這些壓力是來自那個年代在世界各地間游走的墨爾本人。」Jill說,她常常在旅途上看到墨爾本的身影,從布魯塞爾到米蘭到巴黎,轉角之間經過的拱廊街,或緊接着的林蔭大道,沿途上某些定格片段,有如在墨爾本街上剪下來的明信片:「然後我便明白是什麼一回事,那是過去我們的建築師、設計師,他們在不同的地方提取靈感,把她們帶回家,集各城市之長,把我們的地方變得美好,甚至你可說,墨爾本是把他們偷回來也不為過,但我們將這些美好變成我們的一部分,成為我們的基因。」

Jill說,墨爾本的改變,來自他們的三層架構政府(聯邦政府、州政府、市政府)中,多年來有不少建築或設計專才默默地進行倡議及教育工作。有別於一般高效的現代政府,建築部門像香港的建築署,扮演工具部門的角色,專責興建公共設施,你需要醫院,我便給你建一座醫院:「那是傳統的公共工程模式(public works model),但在維州不是這回事,像我們在維多利亞州建築師辦公室的團隊,是一班倡議者。」

不參與設計 提供社區意見

Jill的團隊一共有十二人,由建築師、園境師和城市設計師組成:「政府就像向我們尋找設計意見的客戶,我們的任務是確保他們選擇正確,在工程招標的過程中找到合適的設計者,並且放手讓他們去做。」設計師的工作就是負責解決問題,你只需要將問題放到他們眼前,並提供空間、時間及資源:「而我們的角色便是在早段時期適時介入,以墨爾本社區的角度去提供意見,我們稱之為『Peer Review』,我們不參與設計,但盡可能幫助設計者將他們的工作做到最好。」

打通封閉校園 行人看透風光

因為建築物的心思,不單可以重塑城市面貌,甚至改變她的肌理,Jill舉例,位於市中心北面的RMIT(Royal Melbourne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大學校園,佔據了一共六個街區(City Block):「試想像,假如一幢外牆密封的建築物佔據了整個街區,當你在外邊經過時,必須要由街頭一直走到街尾,才能轉到另一邊,遇上其他人。」但RMIT近年推行「New Academic Street Project」,針對一九七○年代以來的舊校園建築來一次顛覆性的改造,包括在不同的位置打開通道,讓行人經過時不單可以透視建築物內的動向,甚至可以穿越建築物看到後面一條街的風光,本來由A點到B點的單調沉悶旅程,現在新增了CDEFG的轉角點,加添了千百多樣可能。

多年來蟬聯最宜居城市之名,墨爾本惹人眼紅,有些論者甚至認為,經濟學人單以穩定性、醫療衛生、文化和環境、教育及基礎設施五大類指標來評分,未盡全面。Jill說,當然墨爾本也不是完美,比如其中一個規劃失敗的地方,便是城市毫無節制地過度生長:「所以這部分其實沒有那麼『宜居』,如果你要說很『宜居』的部分,嘗試在市中心地圖上畫一個圈,圍起來的部分便是我們的電車系統。」墨爾本的電車系統是城市的標誌之一,高效、免費,在最繁忙的地方提供短線接駁,為城市人造就理想的步行體驗:「而我相信按照現在的發展方向,最終城市甚至會禁止私家車進入中心。」

集世界的美 築宜居城市

回到七十年代的墨爾本,城市立志發展為商業中心,但當時大部人住在市郊,人人有自己一間屋,按此路進,勢將演變成早期美國規劃失敗的城市,人人每天要長途跋涉駕車到市區上班:「於是我們改變,我們希望大家無論住宿、工作、休憩也能一併在城市中解決。」而這正正是當時墨爾本所願,所以當法例一旦改變,容許本來規劃作商用的大廈可以作住宅用途時,大量人口便立即湧到市區:「這一切發生在九十年代,不過是最近的事。」

因為起步較遲,不用再摸着石頭過河,世界各地有大量成功和失敗的城市建設例子可供參考:「你可以說這是一種後發優勢(late development advantage),比如你會知道你不可以這樣做,否則便會變成另一個洛杉磯。」將世界一切的好蒐集回來,變成築起整個城市的一磚一木,最宜居城市是如此一路走來。

容許改變 擁抱改變

「所謂『宜居』(livability)可以是來自很多因素,但最重要的是,當你一手集齊這些東西之餘,另外你還需要一班擁抱這些要素的人,兩者加起來才能成事。如果本來這裏的人不喜歡戶外進餐,正如我聽說在倫敦的情况,你便很難引進像巴黎的那種戶外咖啡廳。」

再好的元素帶回來,簡如無法與土壤結合,落地生根,終歸無用武之地:「正如假如墨城人不熱中文化的話,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們有否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文學之城計劃下的其中一個城市,而這一切會發生,正正是因為他們熱愛文學,我們便辦不同的活動去推動,一個城市的任務便是擁抱城市中人所擁抱的價值,然後從背面去支持他們。」一個能夠容許改變發生的都市環境,和一群由衷去擁抱這些改變的人,是Jill從墨爾本帶來的城市經驗。

文//梁仲禮

圖//梁仲禮、網上圖片

編輯//林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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