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工程師Kendrick Wong 用心養小蜜蜂 保育自然生態

文章日期:2018年06月27日

【明報專訊】我們小時候都在唱:小蜜蜂勤做工,飛來飛去在花中!

然而,世界各地的蜜蜂卻不知不覺消失了,在山中,在公園……香港是否也有歐美台灣發生的「蜂群崩壞症候群」(CCD)?年輕養蜂人Kendrick Wong說,他沒有答案,他只是用心養好小蜜蜂,不收取蜂蜜,但給牠們安全的家。世界各地正靜悄悄興起友善養蜂人革命,這能挽救蜜蜂嗎?Kendrick分享了個人哲學答案:做一點好事,總好過什麼也不做,盡一己責任善待土地。

《明日世界終結時》是上一代香港人愛唱愛哼的歌曲,但我們有否想過,如果世界沒有了小蜜蜂,可會真正的「明日終結」?大部分花果植物都是依賴蜜蜂授粉,農作物亦然,如果野蜂及養蜂消失,這些植物就不能開花結果,其他生物便會失去這些食物!

三箱心愛小蜜蜂 從錦田落戶南丫島

蜂群崩壞症候群(CCD)的全名是Colony Collapse Disorder,雖然世界不同地方也開始出現蜜蜂失蹤死亡的CCD情况,但蜜蜂和人類的關係也不是只有悲情,還有善良和溫情,Kendrick Wong的經歷正是現今興起的友善養蜂人的故事。

Kendrick今年才 30歲,年紀輕輕卻已擁有五年半養蜂經驗,由於他家住港島,蜂箱在新界,過去六年他也像孟母教子,帶着三箱心愛的小蜜蜂一遷再遷,今年初從錦田落戶南丫島——本地獨立音樂人黑鬼在南丫島山谷中的音樂空間。

Kendrick平日的工作是環境工程師,星期天他就變身養蜂人。「我的養蜂師傅很好,他是文園蜂場的文師傅,我跟他養蜂直至前年他生病才停,他以養蜂養大六個子女,我很欣賞他,不僅因為他的堅毅不拔,也因為他的養蜂技術很好令我敬重,好像師傅教我,不是完全不採蜜就好,適當時機採一點蜜,蜜蜂才不至於產生惰性。」六年前,我跟他上了一個課程後,很想養蜜蜂,一來可令蜜蜂數量增加,二來可跟隨師傅學習養蜂的技術,了解蜜蜂的生態。我便膽粗粗問師傅,可否租一小角給我放三箱蜜蜂,師傅就說:『可以!嘻,唔使錢!』」Kendrick視如寶貝仔女的三個蜂箱,之前一直放在文園蜂場,兩年前師傅患癌病,不想打擾他養病,就搬去朋友家,但朋友今年初也要搬家,他的蜜蜂仔女可以搬去何處?香港永遠逃不過沒有空間的傷腦筯問題,Kendrick卻展露笑容說:「很幸運,黑鬼今年初邀請我,讓我把蜂箱進駐南丫島。」這天是星期天,Kendrick都去南丫島打理蜂箱,筆者早上跟着他來探望小蜜蜂。

或許,過去十年,我們已很少見到小蜜蜂吧!但最近又好像隱約看到小蜜蜂在花間出現。Kendrick說起當蜂箱還放在錦田時,曾給虎頭蜂 (一種黃蜂)來襲,三箱小蜜蜂死剩一箱,對他來說是一次很大的打擊,因為他視「蜜蜂為他的仔仔女女」。如今三箱仔仔女女平安住進南丫島的山上,附近大自然花草豐富,看來沒有人大面積灑農藥,他的仔仔女女也相對安全吧!

從碼頭一出左拐上山,約走半小時登上斜路,音樂空間簡樸優雅,門口由兩棵樹藤伸展成為門楣,樹門的右手邊有個乾淨的草坡小平台,蜂箱就在這裏,乾淨整齊放在架子上,每個箱的正前方有小孔,小蜜蜂可自由出入。

Kendrick既不收蜜(初跟師傅時學收蜜,學懂技巧後就開始不收),又不管蜜蜂出出入入,那他每周來打理什麼?「我會看有否入侵者,例如虎頭蜂和馬蜂,我也會清潔蜂箱,減少蜜蜂感染蟎蟲的機會,也清潔箱底和蜂巢板之間過盛的蠟。清潔的動作要很慢很慢,才不會傷害到蜜蜂。」看他打理時只戴上頭套和手套,穿薄薄的長袖棉質襯衣。「我也很想說,在大自然中見到蜜蜂時,其實不用擔心,我的經驗是只要安安靜靜地不打擾牠們,是不會有事的(牠們不會主動襲擊人)。」

捧着蜂后回蜂箱 被針了六七口

人人怕蜂針, Kendrick卻覺得蜜蜂有趣,他沒穿上「鐵甲威龍」,原因是穿得愈保護,動作就愈魯莽,魯莽便很容易傷害到小蜜蜂。「我挑戰自己穿得愈少,逼自己愈要輕手,達至打理過程不傷害牠們,否則本末倒置。」他外表溫文,笑和不笑之間分別很大,笑時如朝陽,不笑時眉目帶點憂傷,他默默的說:「有次我給蜜蜂針了六七口,很痛很痛,晚上回到家還發燒。」

又說小蜜蜂不隨便螫人?那背後也是個故事:「那次文師傅打給我,說,你快回蜂場,你的一個皇后(蜂后)走佬了!我立即趕入蜂場,發覺蜂后已帶了半窩工蜂在附近的樹上開始建巢,我要拿條梯子,慢慢捧着蜂后回蜂箱,這樣所有工蜂都會跟着你。」於是他就被針了六七口。原來蜂后是因為巢中有幼小新蜂后誕生所以「走佬」,Kendrick那時不夠經驗,未有察覺,來不及分箱。

談起給蜂螫,Kendrick這蜜蜂老爸竟笑呵呵說:「蜜蜂針,是很痛的,但我寧願被螫也不想傷害牠們。我是一個除了曱甴,可以和昆蟲走得很近的人。有一次,我想拍攝一隻蜘蛛,跟牠的眼睛『對望』,我覺得蜘蛛的眼睛(大部分蜘蛛有八隻眼睛)很漂亮。當望着昆蟲的眼睛時,我就是巨人,心裏可以有巨人心態,一腳踩死牠;若反過來自己是小昆蟲,有個巨人這樣對你,你又如何呢?」他將這想法,以結他寫了一首關於昆蟲的歌。

小時候他也愛把昆蟲放入樽子觀察,後來長大了,感到自己的做法很殘忍,就沒再做。

「我的養蜂故事實在很長很長。」遠去到少年時代,他愛打籃球,好動兼淘氣,上堂總在後排看漫畫,愛作弄別人,試過把小東西從走廊拋下操場,是老師眼中的百分百頑皮精。雖然頑皮,成績卻中上,心地善良,且還很有創意,他寫的詩有年被收錄在校刊,他說這些改變都得感恩高中時遇上兩位好老師,不再老是罰他頑皮,而是鼓勵他發掘自己的愛好,這些生活點滴和情懷造就了天真的養蜂人。「中二時,我上地理課知道氣候暖化。地球發生這麼大的災難,令我開始思考。這正是我養蜂的起點。我在這山頭養蜂,是否能幫助蜜蜂,我不敢講,事實也不是我一個人就可幫助CCD,整體要政府及社會一起做,世界才可改變。但我相信,自己做得幾多就做幾多,做,好過什麼也不做。」

那時開始,頑皮精開始減廢生活,不用即棄用品。同學只當是一堂課,但地理堂卻給他巨大的impact ,他更開始思考:「一隻膠叉要450年才分解,若然我三十歲生仔,仔女又三十歲生仔,即是到我之後15代的子子孫孫仍然看到我今天扔的膠叉。這對我來說很爆炸性,想起也令人depressed。」

蜂箱的工蜂全都不見了

其實從石器時代開始,人類已懂得採蜂蜜,到19世紀養蜂工業化(Kendrick想提讀者盡量買小蜂場的人手採蜜,工業化取蜜用鋸𠝹開蜂箱,令小蜜蜂受傷),但花草和農作物仍然靠小蜜蜂在花中飛來飛去傳宗接代。到2006年,美國一位養蜂人把大批蜂箱帶到一個大型農場,一如以往讓小蜜蜂替農作物傳授花粉,但不久發現蜂箱的工蜂全都不見了,而其他地方和歐洲也陸續出現這現象,山裏的野蜂數量亦愈來愈少,在台灣也有類似個案,此蜜蜂失蹤的現象便被稱為CCD。

科學研究認為蜜蜂消失,可能跟農藥、蜜蜂的寄生蟎、城市化等有關,但每個原因都未能完全解釋蜜蜂的消失,也有人說小蜜蜂是給外星人帶走,亦有認為是手機的輻射令蜜蜂死亡。回到香港,Kendrick說,我城「豆腐膶咁細」,很難研究或討論CCD,然而,友善養蜂帶出的人與大自然關係,才是我們最值得關切的,他說:「有兩幅圖,我想在此和讀者分享,可在google找到,一張是人在中間,其他生物圍着我們,這張叫Ego;另一張是人和動植物平排,這叫Eco。究竟我們把自己看成巨人,還是可以從牠們的角度平起平坐地看世界?」

其實世界各地都有像Kendrick一樣的友善養蜂人,正幫助小蜜蜂的生態——因為「明日世界終結時」,不是由我們承擔,而是我們的後代。

■Profile

Kendrick Wong

29歲,在城市長大,愛上養蜂,視牠們為子女,現有三個蜂箱,讓其自出自入,只提供安全溫暖的家給蜜蜂,不採蜂蜜。大學在美國念環境工程,回港機械工程碩士畢業,現為環境工程師。中二開始實行減廢生活,因上地理課被氣候暖化的問題「打動」而身體力行, DIY及維修用品和家具。自稱城市人,但旅行時愛帶營具露營感受大自然。他說人生最難得是娶到中四時認識並推動自己溫書的太太。

文:朱一心

編輯:陳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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